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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68)+番外

“百户?您可来了,郭头等得不耐烦,先进去了。”

孟旷跑到他跟前站定,喘了片刻,点了点头。周进同也没问她为什么迟到,因为他知道对孟旷这种常年不开口说一个字的人,问了也是白问。只是今儿总感觉百户这面貌有些与往日不大一样的地方,一时间却也说不上来。

话不多说,二人这便脚步匆匆进了户部,直奔账房而去。

三月初二,户部查账第二日,范围基本已缩小在山东清吏司的账上。昨日查出了大量对不上数字的赋税欠账,每个省都有,其中江南地区的欠账基本都被皇室宗亲拿去了,想追也追不回来。但唯独山东清吏司这里出现了赋税之上的较大浮动,流向却并不指向皇室,这引起了郭大友的注意。

孟旷踏入账房时,表哥赵子央正在和郭大友解释某本账簿上的内容。

“这数字算下来,万历十八年山东积欠了白银二十万两的粮饷,这粮饷是用在了凤阳弘济渠的修整之上?”郭大友问道。

“正是,当时是由右都御史出督漕运兼凤阳巡抚王廷瞻王巡台负责的此项工事。圣上要求户部划拨经费,我们一时无法从库银中划拨,恰逢山东刚缴上来赋税,王巡台以事情紧急为由,将一大半全给直接拨走了,这事儿当时报过内阁和圣上,下来的批文有首辅申时行的亲笔拟票和圣上朱批,允许特事特办。这一笔赋税就没进过户部的库房,我们账面上不好记这件事,于是我们给户科的汇报上写的是确从库银划拨了二十万两,但我们账面上只能记作积欠,因为这笔钱从未入过库。”赵子央解释道。

“若是这笔钱当时王廷瞻不曾挪用,那么原本该用在什么事务之上?”郭大友问。

“各地上缴的库银的用处虽说明面上有规定,但如今捉襟见肘,自然是哪里紧缺就用在哪里。万历十八年的赋税,当用在万历十九年,也就是去年的诸多事项上。赈济灾民、划拨军费,都有可能。说起来,若是有这二十万两在,去年的那场河南大饥/荒,恐怕会好过得多。”赵子央叹息道。

“我记得,王廷瞻后来改了户部尚书,又改南京刑部尚书?”郭大友问。

“是,王巡台确实在修完弘济渠后得圣上嘉奖,改了户部尚书。但并未来上任,就被改为南京刑部尚书了。眼下他年事已高,重病于家,赴任也难。之后,户部尚书由现在的杨部堂来任。杨部堂当时负责了河南大饥/荒的赈灾,虽竭尽全力,但去年大灾依旧是惨绝人寰,卖儿鬻女、乃至于吃人充饥。导致大量流民滞留在京城附近,户部和惠民药局辟出救济区,搭建窝棚收留流民,每日施粥施药,才勉强把流民安抚下来。杨部堂还被言官批评赈灾不利,败坏京城秩序。但圣上看重他能力强,予以重任。”

郭大友陷入思索,打眼一瞧孟旷和周进同来了,他点了点头。然后又转向赵子央道:

“陕西和辽东的军费粮饷,往年的账目你们可有?”

“有的,上差请跟我来。”赵子央将郭大友三人带到了另一间账簿库房,从堆得密密麻麻的案卷中抽出了厚厚一大沓账簿,堆在了三人面前。

“我调取的是前两年的军费账目。”赵子央解释道,“我们这边的账目尚不全,上差若需对账,还需去兵部调阅人头数和物资采备的账目。”

周进同还没开始查就已经头晕了,孟旷面色也不大好看,郭大友看着这么多案卷,叹息道:

“查罢。”

三人开始闷头查阅,自早上开始一直到下午,满眼全是数字。午食是户部内务送来的,差强人意,只能将就着吃。孟旷吃饭时,周进同一直盯着她看。因着她把面具下半掀起,周进同十分新奇,心道百户这长得也太俊了,漂亮得跟个娘们似的。怪不得要戴面具,这是学兰陵王呀。只是看她吃饭咀嚼,似乎下巴也不像是受过伤的模样,可真是个怪人。

一直查到下午,孟旷手边的纸上已经记了大量对不上的账目,短缺的粮饷缺口实在太多,很多原因都说不明,若是算个总数,那可是一笔很大的数字。这其中,郑氏到底从哪些渠道将陕西的军饷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是否还会在其他地区出现类似宁夏叛乱的危机,这是目前郭大友需要查明的。陕西和辽东的防务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个防范着蒙古人,一个防范着女真人,两线作战对明军极其不利,陕西眼下已经出问题了,辽东绝不能乱。

孟旷迅速查完了属于她的那一部分,将自己记下的疑点交给了郭大友。郭大友看着她,就见孟旷打着手势告诉他,自己今天想早点回去,家中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