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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贯娘子(158)

今儿倒也有趣,一个个站在那边手捧账册,肃穆如户部大臣般的火眼金睛,总而言之是都认真的很呢。

柳经历眼珠子乱转,找了一圈算是找到人了。

场子里除了这两位,那旁人都忙的很,就他俩如赶庙会的老客,来来去去闲晃悠不说,还挑挑拣拣的。

佘伴伴背着手前面走着,而那个跑的不见人影的陈大胜,这家伙也背着手,跟在佘伴伴后边尾随,两只眼睛晶亮晶亮的。

他哪儿见过这般多的布匹啊?

才将这娃都吓傻了。

就像他从前以为常连芳有好几身换洗衣裳,能穿一辈子那般。他找到阿奶媳妇儿,才知道自己也能有好多套换洗衣裳,本以为这就不错了,那些衣服能让他穿一辈子了。

好么!皇爷因为他的办法,就直接给他翻出十八库布料来。

他都傻了!详细一打听,这些还都是人前朝不要的,就堆在库里随便它们烂的东西。

然后这个叫晏澜殿的地方,也不是一套院子,是殿庙之后三进院子,每院都是十八门十八间库房,里面就全部都是放这些东西的。

陈大胜就有些承受不住了。

见天喊着自己如何如何穷,你有三院子布匹你还穷?这不是骗人么!

如此,城门侯陈大胜用一种极其嫉妒,难以置信,吓死了又吓活了,你真造孽的眼神死死盯着皇爷看了半天,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佘伴伴悄悄过去听,听的又是一阵大笑。

后来大概是麻木了,缓过神来的陈大胜就开始跟着佘伴伴闲溜达,捎带长长见识。

他就认识个布,还是跟这里不一样的布。

柳经历悄悄的挪过去尾随,便听到佘伴伴竟在给陈大胜上课。

“……此乃绢,产地两江四郡,刑部给盗窃之人定罪,若人犯偷窃的是纺织物,便一概用这样的绢,折绢的价格以来量刑……”

陈大胜学的也是很认真,还不懂就问:“量刑?什么是折绢?”

佘伴伴教的也相当耐心,他从边上捡起一匹纱道:“若窃贼盗纱五匹,如在燕京犯案,就依照今年燕京的纱价核算,因织物质量不一,产地不一,自然价格混杂。

像是这样的燕京货色,一般一贯每匹,盗得五匹合计五贯,律法里有条有关绢的固定价是两贯一匹,此折价法不与坊市相同,就只是个标准。

五贯折绢两匹半,便是流五百里,重枷苦役五年。计算丝织赃物的价格就是折绢,好方便算出刑罚的数目。量刑就是刑罚的轻重,明白了吗?”

陈大胜站在原地想了一会点点头说:“恩,懂了。”

佘伴伴听他说懂了,就开始笑,他自是不信的,便为难他说:“既懂了,那我来问你,若是一个官员贪污,从他家搜出赃物上等绸缎十匹,该当何如?”

陈大胜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回答:“折成绢价处以刑罚。”

佘伴伴惊讶极了,就笑着继续为难他说:“这是个官员贪墨案,不是庶民盗窃案。”

陈大胜依旧不加思索的说:“当官的贪污跟贼偷不是一样犯错么,难不成官员犯错还有别的说法?”

佘伴伴心里赞叹,只听一耳便能追其本质,这份资质是相当少见了。

这孩子说的没错,犯罪都是一样的,折算方式也是一样的,只可惜处以刑罚的方式却不同的。

官员背景身份不同,量刑方式就有很复杂的区分。

倒是这个孩子,想法从来直接,蛮横却有实效,真真是招人稀罕了。

看佘伴伴半天不说话,陈大胜便认真的提醒:“其实,我觉着您问的方式就不对!”

跟着偷听的柳经历打个踉跄,就歪在了成堆的绫罗绸缎上。

你咋不知道好呢!人家佘大伴教你呢,老实儿听就得了,你哪来的那么大意见?

佘伴伴呆滞一下,一深想,便特别欣慰的点头:“是!我的错!是我问的宽泛了。”

柳经历爬起来,又摔了下去。

你,你是佘大伴啊,那个皇爷都敢指着鼻子指责的佘大伴啊!你,你咋还跟这小子认错了呢?

陈大胜嘴角勾勾,露出一些小得意说:“我其实约莫能明白伴伴说的是啥,小时候跟阿奶去听戏,那上面的青天大老爷说,知法犯法要打去乌纱罪加一等的!”

佘伴伴呆了下,便又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他带着陈大胜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叹息的说:“正好相反,戏文里唱的皆是小民臆想,你万不可信。”

陈大胜愣怔片刻才问到:“戏里是骗人的?”

佘伴伴把手也插进袖子,边走边点头道:“除十不赦大罪外,以你为例,你是有军功爵封的人,还有一鼎,那鼎可替你一罪,再有罪可以爵,以钱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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