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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算计(18)+番外

“快□!你砍了我十年的修为!要死了!”丹树精顾不得不得开口的誓约,惨叫连连。

纪小离连忙向它道歉,用力往外一拔却只把钉锤的手柄拔了出来。

她用力过猛,人往后摔出去滚在一片铆草上。那铆草精刚成精不久,这几日听闻十里雪琼林与百年绿萝的悲惨命运,已是日夜提心吊胆,这时被这祸首少女一滚,立刻哭出了声。

惨叫声与哭声回荡在整个园子里,精魅们都窃窃私语,芍药精在旁拼命的煽风点火:“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我们的劫数!劫数啊!”

一园子都热闹起来,附和咒骂,纪小离眼看自己要被群殴,害怕了,爬起来握紧钉锤的手柄冲着他们,结结巴巴的吓唬他们:“你们……再胡说!我去叫我师父来!把你们通通砍了!”

国师大人威名赫赫,精魅们竟然真的被吓傻了,集体安静,一声都不敢再吭。

狗仗人势的小家伙得意极了。

低低冷冷的男声就在她得意万分时响起:“纪小离,谁准你砍我的树?”

小离吓了一跳,没想到那群精魅怕的根本不是她,是她家师父真的来了!

“我……我没砍啊……我只是想凿一块下来炼丹……师父!”她连忙摇着手诚恳解释。

陈遇白目光冷冷,抿着薄唇不悦的看着她。

纪小离心虚的跑去拔丹树身上的钉锤,插太深了拔不出来,她一只脚蹬在树干上,两只手往外拔,丹树精疼的低低呜咽,却不敢在国师大人面前哼出哪怕一声来。

她那副龇牙咧嘴的样子实在有伤大雅,陈遇白看不下去,一拂袖把她轻拂到了一旁地上,他袖中手掌一翻,那□丹树的钉锤轻轻巧巧的到了他的手上。

纪小离眼睛一亮,崇拜的谄媚着“师父好棒”,欢天喜地的爬起来拿她的钉锤。

陈遇白垂着眸,钉锤递出去时在她手掌上划了一道。

他下手极有分寸,伤口浅浅一道,只出了一线的血痕便已止住。

他收回手,衣袖垂下的凉凉的黑色丝绸滑过那伤口。

纪小离未觉的疼,只是手上忽一凉,她下意识的缩回手,一看顿时大叫一声。

鲜血虽未及涌出便已止住,那丝似兰似麝的奇香却已飘散园中,一干精魅嗅到了那血液的芬芳,哗然骚动,陈遇白虽听不到却也察觉到园中气息涌动、非比寻常。

他将目光压的更冷了一分,扬眉环视一周,震慑的那些涌动的气息冷了好几分。

目光落回面前的少女脸上,少女正哭丧着脸瞪着他,等他解释这残暴行为。

他便冷冷对她说:“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你插了它一刀,就要还我一刀。”

“……”纪小离捂着伤口流下了泪水,抗议不公:“那早些日子师父还把十里雪琼树都拔了呢!她们也都是成了精魅的!师父怎么不给她们偿命?!”

“谁害死她们谁偿命。”陈遇白理所当然的淡淡说,“你没来之前,她们可都长的好好的。”

纪小离流着眼泪呆在那里。

然后国师大人云淡风轻的一扬袖,那把钉锤落到了她脚边,半截扎进土里——偿命吧,就用这个,开、始、偿、命、吧!

纪小离“蹬蹬”后退两步,弯腰拔起那钉锤,飞快的将手柄安好,插回腰间皮囊袋中,流着眼泪拔腿就跑。

真是娇气。

时隔好久,都已经回到观星楼中,陈遇白想起方才她跑走时跌跌撞撞的惊慌样子,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

明明只是一道血线而已,也值得对他大呼小叫,平日里说的那样动听、师父长师父短,看来都是假意奉承。

小天端茶进来,见国师大人很不悦的沉着脸,大气不敢出的上了茶。

陈遇白没发觉自己表现的很不高兴,如常的饮了口清茶,他起身示意童子为他更衣。

小天自然而然的从榻上拿起那件衣裳,服侍国师大人换上。

“咦?”童子看着国师大人身上的新衣,歪着头疑惑不已:“大人终于准绣娘换花样子了么?大人穿这身可真好……啊!”

生生吞下那个“看”字,小童子差点没噎死。

一样的黑色冰绸,原本每一日的都是金线绣着祥云图案,连每一朵云朵的位置都不曾变化。可今日这件却绣的是一种新奇花样子:衣袖与衣摆处,金线栩栩如生的绣出了枝蔓花叶,那花眼生的很,不知道是什么名堂,花朵小小的叶子细细长长,令人一眼望去就生怜惜之心。

这绣工实在精致,看着像是活物一般,令冰冷的黑色冰绸竟看起来深沉可依。

小天啧啧称奇,国师大人却黑了脸。

这是那个娇气丫头之前捧来的那件,他没碰便一直搁在榻上,童子不知,以为是绣娘送来的新衣。

只是此时他心中有事,等不及计较这个了。

“衣服放下,你出去吧。”他冷冷吩咐。

童子笑眯眯的出去了。

闭紧了门窗,一室安静,陈遇白端起那盏清茶,扬手泼在刚换下的那身衣裳衣袖处。

那沾染的血迹虽只有一丝,但清茶香味微苦,腾起的那缕甜蜜异香便确凿无疑。

当今千密使据说幼年时曾回过传说中的千密圣地,以至于血液芬芳胜于族人数倍,可解这世上许多奇毒。当年老国师病弱,皇帝派来千密使救治,陈遇白曾接触过这种异血。

可千密使割破手指后的小半盏鲜血,竟不如他这衣袖蹭到的一丝血迹来得芬芳浓郁。

所以,若那千密使果真是因为回过圣地而身负奇血,那么李微然要他找的那个孕于圣地生于圣地的真正千密圣女,他已找到了。

17、第十七章

天已完全黑下来,天空浓云遮蔽,今夜一颗星都没有。

年轻的国师大人缓步走过长廊,沿途灯笼朦胧的光亮照在他轮廓深刻的脸上,黑眸深深,一丝表情都无。

一路走到铸星小院,他在院门口顿了顿脚步,抬头想要望一望星空,却只望到了一片浓烈诡谲的暗黑。

大夜国命定的守护者,心头浮起了从未有过的一丝感觉,竟似惆怅莫名。

他伸手推开门,里头的人并未发觉他来了,倒是廊下那只被喂的肥胖如鸡的战鸽,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叽叽咕咕”的。

纪小离跑了出来,手里攥着一把鸽食,拖长了声音:“小白你又饿啦?”

跳过门槛乍一眼见她家师父站在院中,小少女吓了一跳,蹬蹬倒退两步,警惕的看着他,满脸的敢怒不敢言。

陈遇白心中了然,忍不住一哂:“不过一道小口子而已,大惊小怪。”

被他划了小口子的小少女闻言怒了:“修仙之人不能受伤!流血会损伤元神的!师父不是神仙吗!难道连这不知道吗?!”

陈遇白眉眼微抬,“这样说来,难道你从来没有受伤流血过?”

“唔……小时候有过,后来秦桑姐姐给了我仙丹,流血了立刻吃一颗,元气就会大增!”

“胡说。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仙丹。”陈遇白淡淡的激她。

“谁说没有?!”小少女果然急了,急切的为秦桑正名:“秦桑姐姐每个月都给我吃仙丹!吃了延年益寿身轻如燕!”

陈遇白“哦?”了一声,“何以见得?”

纪小离用力想了想,大声说:“有两次她来晚了,没有及时给我吃仙丹,我就生病了!躺在床上,很热很难受……后来她来了给我吃了仙丹,我立刻就好了!所以一定要吃仙丹才不会生病!”

她很笃定,并且极力想要他相信。陈遇白静静望着她急切的神色,不知怎的竟问不下去了,转目避开了她的目光。

屋里的灯从小离身后照亮他,小少女看着光亮里的男人,忽然双目一亮,神色高兴起来:“你换上啦?嗯!真好看啊!”

陈遇白心中正是滋味难明,被她喜的一愣,转念才想起来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她裁制的衣。

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微微垂了目算作回答。

纪小离却以为他是特意穿着这身来道歉的——毕竟她家师父的性子是那样的羞涩。

她立刻原谅了他,欣慰的说:“师父穿这花色果然好看……我看秦桑姐姐袖子上就绣着这样的花,她穿的那样好看,我就给师父也绣了这个!”

陈遇白嘴角一抽,眼前略过千密使那张倾国倾城的艳丽脸蛋,恨不得立刻把自己身上这身震碎。

“闭嘴!”他低喝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赞美之词,“纪小离,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答我。若有半句假话,”他顿了顿,抬起眼睛,看到她身后屋里正冒着烟的丹炉,指间轻弹,那丹炉里顿时“轰”一声,冒出的白烟竟成了紫色!

“我随便往你丹药里掺点东西就能毒死你,没有人会察觉。”国师大人冷声说。

纪小离惊恐的看着自己的丹炉,转过头来拼命的点。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从哪里来?”陈遇白问她。

“从……山上捡来的。”纪小离战战兢兢的答,“母亲说……我是观音娘娘抱来给她的,但是我知道那是哄我高兴的,我是母亲在路边捡的!”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公主娘娘院里的嬷嬷说的!她们说我生下来就是……傻的……生我的爹娘不要我才丢了我。”她说着渐渐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又抬起目光来,有些无奈又困惑的问:“可是我见过刚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小小的一直在睡,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