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白算计(68)+番外

“小离!”

“你住嘴!”

两声喝止,分别出自国师大人与端密太后之口。

同声喝止,两人对视一眼,端密太后眯了眯紫眸,而国师大人目光无怒无喜,只伸手将身后人的护了回去。

“臣的夫人天真懵懂,想来太后娘娘也是爱她娇憨、才几次三番屡屡宣召她入宫陪伴。但是臣的夫人一介弱质女流,太后娘娘身边高手如云,何来行刺之说?”

他阻止了纪小离说出密室之事,端密太后心头雪亮:他并不打算鱼死网破。

那么她就还有机会!

“今日众目睽睽,哀家这里眼下如此狼藉,国师夫人难辞其咎!哀家的确怜她年幼懵懂,她却如此胆大妄为、不识抬举!”说到这里,端密太后神情一变,哀声长哭道:“当年先帝临终,牵挂担忧哀家孤儿寡母,托付皇上照顾,可之后未出几年临江王便去了,从此只剩哀家一人,如今……如今果然被人欺凌至此!”

慕容天下站得离她有些远,远远的看向她,心中叹了一声。

他语气淡淡的劝了一句:“太后娘娘请保重身子。”

端密太后似是摇摇欲坠,扶着心腹太监,哭得凄凄惨惨:“哀家今日受此奇耻大辱,皇帝必得为哀家主持公道,否则哀家还有何颜面活下去!”

慕容天下转头看向国师大人。

陈遇白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皇上,臣的夫人出身镇南王府。她簪发之时,主宾乃是当今皇后娘娘。臣迎娶她之时,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她这一生在娘家时无忧无虑,嫁给臣之后,臣绝不容许令她受半点委屈。若是皇上与太后娘娘认定臣护妻有罪,臣愿自刎当场谢罪!”

慕容天下抿了抿唇,还未开口出声,国师大人压根没有等他答复,微微一转头沉声问道身后之人:“小离,今日我若是死在这里,你会怎么办?”

他身后的人走了出来,站到他身边与他并肩。

小小的女孩子,才到他肩头,仰头望着他的神情真挚专注,声音有些小却坚定极了:“你去哪里,我都与你一起。”

说好了不管人间还是天上都要携手共度,纪小离没有忘记。

她也没有忘记他曾叮嘱过她:不论何时、不管何事,记住你是我陈遇白的妻子。

既是夫妻,生当同衾、死亦同穴。

她的父母不管是在天上还是在家乡,一定只希望她好好的,那么现在她已嫁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她不愿为了任何事离开他,即便为了去见父母也不行——在他身边思念父母、与在父母身边思念他,应该是一样的。前者她试过了,后者她没经历过,并不确定能不能承受。

所以她要与他在一起。

夕阳铺了半个院子,冷风烈而无声的吹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陈遇白忍不住转了头,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如此冷的冬日里,他却置身春天。

“……好!”他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声音竟然哑了。

“铿锵”一声,他从腰间抽出随身佩戴的玄铁剑,剑柄交到她手中,他手握剑锋一抹而过,削铁如泥的宝剑割开了他的掌心。

鲜血淋漓,沿着剑身滚落,雪亮的刀锋染了一抹鲜红的血,有股凄凉决绝的意味。

“那日我说谎了——抢了你做妻子,是我这辈子眼光最好的一回。”烈烈风中,徒手握住利刃的男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完这一句,松了手、直起身、扬声冷冷道:“我们夫妇在此,请皇上定夺。”

宽袖中不断滴下鲜血的男子神情冷厉,身后护着手握染血长剑的羸弱妻子,俨然是准备交颈而死的惨烈局面……要不是慕容天下深知他家国师大人的城府与心计,简直要被这一幕感动的落泪。

64、第六十四章

可仔细一想国师那掷地有声的话中之意:堂堂大夜一国之师明媒正娶的妻子、大夜第一将门镇南王府的独女,在皇宫之中差点被一群侍卫乱刀砍死!幸而国师夫人拼死反抗示警,国师大人及时赶到、出手阻止,却居然因此被问罪,确实奇耻大辱、不如自刎。

大夜国师因护妻获罪、自刎宫中,此事一旦传出去,大夜王朝将会被全天下的人耻笑!不仅如此,那正在与大夜建交的东临国国主与陈遇白颇有交情,更不用说南朝那位得力的小王爷是陈遇白的至交好友,陈遇白若是受辱自刎,东临与南朝绝不会无动于衷。

而纪小离是镇南王府的女儿,若是这般受辱惨死宫中,镇南王纪霆无论是爱女心切还是为了镇南王府的面子,必定会出面为女儿女婿讨个公道;更有国师府一脉从此陨落,玄武令失主,那暗夜谷谷主梁飞凡与陈遇白交情匪浅,于情于理都不会袖手旁观。

慕容天下当然知道以他家国师大人的心性绝不可能当真自刎谢罪,但是竟如此这般的大动干戈、不惜将大夜置于内外交患的地步、以整个国家的安危为筹码——慕容天下始料未及。

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眼下满目戾气、一身杀意的站在烈烈风中,以天下为筹,只为护住身后那心爱之人……他的老友生前曾担忧这个弟子一生清冷孤苦,此时若是天上有知,必定欣慰。

慕容天下心里叹了口气。

“遇白,”皇帝微微的笑了起来,“胡闹什么?!还不把剑放下!”

他这般笑得温和而云淡风轻,仿佛面对的并不是拿整个大夜威胁他的国师、而是他那挥舞着小斧头上蹿下跳的第六皇子一般。

陈遇白霎时心中大定,转身将纪小离手中玄铁剑夺了下来。

慕容天下环顾众人,朗声缓缓道:“国师夫人千金之躯,那几个侍卫胆敢不分青红皂白、刀剑相向,的确该死,国师大人护妻无罪。而国师夫人懵懂无状、冲撞了太后娘娘,朕今日要褫夺她的诰命夫人,并罚她闭门思过。还有,从今往后,不许国师夫人再入千密殿!”

纪小离闻言嘟囔了一声:“我才不要再来呢!”

陈遇白转头瞪了她一眼,将她推到自己身后、不许她再出声。

皇帝话音刚落,端密太后也已厉声喝道:“皇上——”

“太后娘娘!”慕容天下不容分说的打断了她的话,“太后娘娘保重身子要紧。若是宫中寂寞,以后就不要再让千密使四处奔波走动了,留她在宫中多陪陪娘娘吧。”

端密太后闻言脸色一变,又惊又疑,可抬眼望去,皇帝脸上的神色又看不出异常……她一时怔在那里。

……

皇帝一言九鼎,雷厉风行的抹平了这件事。

国师大人带着他被褫夺了封号的夫人回去闭门思过。一上马车,国师大人就冷声命童子小天去拿伤药来。

纪小离跟着一叠声的喊“快拿药快拿药!”,说着还小心翼翼的捧起了他受伤的那只手。

陈遇白拂袖打开她的手,不悦低喝道:“坐好!不许动!”

纪小离倍感委屈却不敢吭声,往旁边角落缩了缩。小天这时递了伤药进来,陈遇白接过,转头一看她窝在角落里,他神情愈加不悦,伸手将她扯了过来。

把她抱在膝上,陈遇白拧开药罐,挑了药膏往她脖子里抹去。

他的手指沾着药膏凉凉的抹上来,小离这才觉出脖子上一丝刺痛,她“哎呀”一声,陈遇白脸更黑:“活该!你这个蠢货!拿剑装个样子都不会!你可知玄铁剑吹毛断发、锋利无比?方才一个不慎你就当真要血溅当场了!”

方才他将剑递给她,却见她当真就往脖子上架,一时把他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那玄铁剑削铁如泥,不用怎么费力就能割开她柔嫩的脖子!当时她还未察觉,锋利的剑气就已将她脖子上割开一道浅浅血痕,陈遇白只好装作气急歃血,徒手握住那刀刃扯得离她远一些。

好在他握住刀刃的角度与力道都有讲究,掌心看似被割得鲜血淋漓,其实只是斜斜的切开了一长道,血虽然流得多,但是伤口很容易愈合。

纪小离被他骂了,嘟着嘴低着头给他上药。可她太笨了,笨手笨脚的上药都不利索,陈遇白伤口被她弄疼好几次,皱着眉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她被盯的浑身发冷,抬头怯怯的看他一眼,小声辩道:“我又不知道……方才你要是死了,我就随你去了。”

她怎么知道是要装样子呢?当她将剑横向自己的脖子时,她是真的打算与他同生共死的啊!

陈遇白目光几转,忽轻叹了口气。

未受伤的那只手伸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蠢货!”他冷声骂道。

纪小离不服气的反击:“你才是蠢货呢!既然你知道那把剑那么锋利,你干嘛用手去抓它?还好没有打起来,不然你手已经先受了伤,肯定会打不过那么多人的!”

陈遇白当然不会向她解释他为何去抓那把剑,他只是冷着脸沉声吓唬她:“纪小离,你胆敢与我顶嘴?!”

正在包扎他手的人缩了缩肩膀,“我没……没有啊!我没有顶嘴!”

她包好了他的手,又将自己绣了蝴蝶的嫩黄色帕子包在白色棉布外面,给他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她心情大好,已忘了刚才被他训过,笑眯眯的捧起他的手来向他邀功:“你看你看!我包好了!好看吧!”

国师大人看了一眼,连看第二眼都不愿,冷声命令她:“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