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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135)

作者: 匿名青花鱼 阅读记录

被肢解的凌乱记忆不由分说地重新塞回脑海,薛枞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回忆起被摧毁的整个人生。呼吸变得急迫而困难,可是他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又一次。

他看到烧不尽的大火,蜿蜒渗入地缝里沾满尘土的血,惨死,抬起指尖也最终没能触碰到的那个轻抚。

继而又想到宋澄无声无息的离开,与多年后的偏执禁锢。想到孟南帆的许诺与践踏,还有早就应该抛在脑后的、对路衡谦难堪的示爱。

至于为什么会混乱地将自己当做孟南帆,是不是意味着他还不知廉耻地留恋某一段时光,薛枞拒绝去想。

“水比你想的要深,凭你自己应付不来,”路衡谦不知道什么时候挂断电话,把薛枞从茫然里拽了出来,“衡川百货,就是沈氏旗下那一家,栏杆脱落导致顾客坠楼,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被人翻出旧账,受害者家属声称在‘和解’的过程中遭受了不公正对待。”

“配合之前慈善方面的丑闻,牵扯出一大堆真真假假的爆料,”路衡谦继续道,“还有人传言,周玉琪对残疾人的捐助,事实上是拓宽渠道,掩盖她背地里贩卖人体器官的行径。”

他见薛枞没有露出受到震动或者疑惑的神色:“你知道?”

薛枞不置可否,他隐约从记忆里抓取到沈安撒娇时说的“沈氏遇到了麻烦”,但具体是什么麻烦,也才刚刚弄清楚,但并不意外。

“这些事显然有预谋,股价跌得很厉害。有人在幕后操作,”路衡谦道,“或者说推动,有备而来。”

是宋澄。薛枞直觉道,但他没有必要告诉路衡谦,路衡谦也未必想要掺和。

薛枞曾经收集的那些不足够作为完整证据的材料,或许其中还有宋澄的补充,通过舆论有意识地推波助澜,确实足够令某些人头疼。

“你的蠢弟弟还把记者打了一顿,闹得很大,记者那边不肯私了,照片传得到处都是。”路衡谦在搜寻薛枞踪迹的时候,不可避免地了解到一些旧事,但并不因此产生同情,从中知道薛枞与沈家水火不容的关系就足够了,“据说有人试图挖出残疾大少爷的新闻,总归是和周玉琪有关的,也有爆点,但谁也拿不到独家——根本见不到人,只能去堵沈安。”

薛枞强作平静的表情终于产生了裂缝,他狠狠皱了眉头,回想起令人胃里反酸的兄友弟恭。沈安恶心的伪装和他无比愚蠢的接受,使他产生了对真正亲人的背叛感。

“事情平息下来之前,我不建议你去撞枪口。”路衡谦轻轻敲了一下方向盘,他在等薛枞的决定。

薛枞不知道路衡谦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又想要得到什么,但总不可能单纯想要帮他。

他是需要一个空间理顺思绪,梦中的一个月可以只是现实中闭上眼睛的一分钟,各种片段极其快速又严丝合缝地组装起来,让他很难准确地做出反应。

就比如他醒来后失控得不同寻常,竟然毫无立场地对孟南帆发泄了一番。情绪化得连一点点小事都能烦恼很久。但他不想再深入探究自己对孟南帆究竟是怎样的想法了。

大概源于身体里某种自我保护的机制,他宁愿不去面对。

薛枞将视线移回车内,刚好能看见路衡谦线条冷硬的下颌线,“我更愿意自己解决。”想了想,又勉强补充道,“多谢好意。”

“你的精神状态适不适合自己待着,”路衡谦提醒他片刻前的异常,“我想你可以自己评估。”

“我会按时去医院。”

“然后撞上记者,正好给他们提供一篇深度访谈的稿子?”路衡谦或许没有嘲讽的主观意图,但听上去也差不了太多,“你要让人知道沈家的大少爷不仅腿断了,还是个精神病?”

“精神病,”薛枞重复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冒出来,好像觉得有点可笑,又似乎确实能描述自己的现状,“倒也是。”

路衡谦说话多难听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接收得并不吃力,况且这种直白确实有效,至少薛枞产生了几分动摇。何况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又被宋澄逮到,洗脑成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路衡谦显然没有意识到哪里伤人,他只在乎实效,毫不避讳地继续道:“或者让谁再去挖掘,你为什么不姓沈,接着翻出一大堆陈年往事。这就是你‘愿意’的?”

“不。”

薛枞无意识地把身边的羊毛毯揉开,又漫无目的地折叠了一遍,或许是源于烦躁,“你为什么,”他犹豫了很久,怀疑这样说很像自作多情,但还是问了出来,“帮我?”

毕竟他清楚自己在路衡谦眼中一贯是什么德行。

路衡谦被这个简单的问题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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