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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147)

作者: 匿名青花鱼 阅读记录

“躲什么?”

薛枞被话一激,蓦地停住。

可薛枞还是没有看他。

薛枞竟然在害羞。

路衡谦前一刻还在想着这是与薛枞无关的形容,后一秒就见识到了薛枞微微泛红的耳垂。

薛枞似乎也注意到了,他忍不住用指尖去碰充血的耳朵,像是想要给它降温,另一只手却将拐杖举起来,不偏不倚地指向路衡谦的方向,以此隔出一段空间。如果路衡谦再往前靠近一步,就得被拐杖抵住胸口了。

路衡谦果然站定不动,他只是有些意外,难得看到薛枞近似于示弱的表情:“你不敢看我?”

下一刻,薛枞便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路衡谦怀疑自己眼花,再看,薛枞已经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他了。

“我只是不习惯,”薛枞凉凉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过路衡谦身体的每一寸,像在审视一个物件,“我怕什么?还有,你能不能穿好衣服?”

见路衡谦仍是似信非信的神色,薛枞就将拐杖又往前挪了一寸。

在他的印象里,薛枞是不会示弱的,这个人大概缺乏正常人类应该有的某些情绪,因而这会儿显得尤为新奇。

“行了。”路衡谦怀疑薛枞就要站不稳了,便放弃没有意义的对峙,示意薛枞把拐杖放回地上撑着,“别摔了。”

薛枞当然没有照做。

路衡谦只好又往后退,直到一个薛枞满意的位置,才见他放下拐杖,重新站好。

路衡谦简直搞不懂自己在做些什么幼稚举动。不过薛枞少见的弱势,让他忽然回忆起一件已经快要尘封在记忆里的往事。

他曾经救过薛枞一次。

路衡谦其实缺乏同情心,就像他缺乏好奇心一样,他几乎从不浪费时间多管闲事,除了孟南帆,唯一的一次,就是与他并不对付的薛枞。

若论原因,大概只是他不愿意看到薛枞下一刻服输认命的表情。

诚然一只温顺的兔子死在路边,路衡谦是不会驻足的。像他这样毫无怜悯心的人,却偏看不得孤狼累累重伤、走投无路的情状。或许再冷血的人在某种时刻都会于心不忍。但前提是,他只是旁观者,不用卷入其中,否则被咬破喉咙的恐怕是自己。

他那时对薛枞毫无了解,而如今,多多少少能拼凑出一些。

或许对于一些同理心足够的人而言,陡然得知另一个人的悲惨境遇,就脱离了雾里看花的揣测,变得有了立场,可以一边感动自己,一边深深共情,然后在观念上产生剧烈的变化,于是尝试为他放宽自己的底线,试图包容、理解、同情,评价标准也随着主观感情一变再变。

路衡谦却并不因此而同情薛枞。薛枞的经历再悲惨也与他无关,和世界上任何其他人一样。

但不可否认愧疚所占的比例更加扩大了一些,夹杂着一些欣赏和替他可惜的意思。

薛枞忽然伸手抹了抹前额。树枝上懒倦地滚落下几滴雨珠。

接着花园里传来逐渐变大的雨声,路衡谦看见泳池那边阳光倒是还好,对薛枞说道:“过去避雨。”

薛枞见路衡谦也被淋湿,终于克服了仅剩的一丝羞窘:“你招雨么?”

他找回了更强硬且不屑的语气,以掩饰刚才的失态:“怎么碰上你就老是倒霉。”

路衡谦没搭话茬儿,他其实觉得这句话原样返还给薛枞也同样适用。但不知道是哪种心态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他被薛枞连连扎了几句,竟然没产生什么不满的情绪,倒是觉得这人虚张声势又口是心非的模样,简直有几分……

孩子气?好笑?

都不太合适。

路衡谦没琢磨出意思,往前走了几步,没回头看薛枞,说道:“跟上。”

这阵太阳雨暂时没有歇止的势头,薛枞也只能不情不愿跟在他身后,去了泳池边,在一排沙滩椅里挑了把路衡谦没碰过的,目视着他进入盥洗室,终于松下一口气。

他还是不能习惯路衡谦衣衫不整的样子。

路衡谦的刻板和规整向来是刻在骨子里的。薛枞习惯于面对那个时时刻刻着装严整的路总,而不是……仅仅在腰上围了浴巾、坦露着上半身的男人。

也不能说这条浴巾围得不够规整,但是裸露的部分对于薛枞而言实在太多,和薛枞认知里的路衡谦出现了过于严重的偏差。

他只是略略扫了一眼。

应当说那是一具在大众审美里相当标准,甚至称得上极端优越的肉体。不同于健身房里精心雕琢出的腹肌或是胸肌,路衡谦的肌肉线条更加流畅且极具力量感,但薛枞却没有多看一秒的念头。

他只想路衡谦赶快拿西装把全身裹上。

局促和紧张,令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路衡谦的一腔执迷,是不掺杂任何欲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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