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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108)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第一个发现猫的肚子大了的是姚岸,那时他们有些日子没回安定村了,他按往常习惯给猫扔了块肉排骨加餐,而猫却意兴阑珊地歪倒在一旁,仿佛得了抑郁症。

他真这么觉得的,所以好心安抚地揉了揉它的毛,结果毫不意外地碰到了隆起的腹部。

“长瘤了。”他对姚见颀说。

姚见颀白了对方一眼,亲自把猫抱起来,觉得重了不少,但比姚岸夜里搭他胸脯上的手好点,至少气能喘得上来。

猫的乳.头好像变大了点,还红了,以前都看不到,周围的毛似乎也掉了一些。

姚见颀凭着聊胜于无的一丁点儿理论知识,上网查了查,又咨询宠物医生,确认是怀了孕。

生产前,三脚猫跑到衣柜里藏了起来,给自己堆了个窝,姚家老两口干脆给它新置了一个,里头垫着的是他和姚岸小时候的保暖衣料。姚见颀事后才知道,分娩时母猫不肯老实待着,一顿狂走,差点就出了事,第一只小猫是死胎,近一个小时候,产下第二胎,母猫咬断脐带,老两口等了很久,没有第三胎。

“就是你了吧。”

姚见颀说着,情不自禁去碰它的爪尖,半道却转了向,将它提起来,托放在自己肩头。

他嗅到一丝奶腥,便轻轻拍打幼猫的背部,猫很娇气地打了个嗝,就在他耳边,软糯的气音。

很动听。

姚见颀持续抚摸着它,往客厅走去。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菜,颜怀恩刚刚坐下。

奶奶在颜怀恩面前摆了双筷子,还在和他说话,姚见颀刚进来,只听见“先吃饱,吃饱了再去。”

水里泡久了,脚底也是软的,在绿色的防滑板踩久了就有些疼。姚岸抬起脚板看了看,果然嵌出许多格状的红杠。

“走了。”他拎起拖鞋和运动包。

“卧槽。”展星感慨突生,“你差点把我唬着了。”

姚岸闲瞄他一眼:“呵?”

“就你刚才那表情啊,”展星叨叨着,“跟他妈失恋一样。”

“……”

姚岸拧紧拳:“你是不是不会说中国话?”

他比划一下,绕开展星往更衣室去。

“别急着走啊哥们。”展星跟上前大笑,“虽然是过了点儿,但我信你——哎哎,我信你还不成吗。”

姚岸被他拉着不让走了。

姚岸:“还有什么屁?”

“不是屁,我有谱了,真的!”展星胸有成竹。

姚岸松了松手劲:“什么谱?”

展星说:“咱弟的事儿吧……”

“我弟。”姚岸偏要纠正。

“你滴你滴。”展星点点下巴,继续道,“就我和你弟的几面之缘来看吧,确实,比较有想法一孩子,跟你可不一样。”

“......”姚岸暂时忍了,“然后呢?”

“既然你说,他有喜欢的人,但不愿意告诉你——”展星充分开动自己机灵的脑瓜,宣布道,“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姚岸挑眉:“嗯?”

“第一种,”展星声音洪亮,“他和你有芥蒂。”

姚岸的拳头徐徐升起。

“第二种!”展星反应奇快地跳到安全区域,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弯了弯。

“他喜欢的人有猫腻。”

吃完饭后,姚见颀放下猫,和颜怀恩上了山,一个朝北的山头,柏下青青冢。

颜怀恩站在前面,挎一个竹篮子,装着一些祭菜和一杯柳眉茶。

颜沐春是去年春天过世的,碑下一撮受潮的香灰,有人来过了。

也许是上午便来过的姚家二老,也许是更早就来过的姚岸,也许曾经的学生、故旧。

姚见颀上前,替颜怀恩把篮子里的东西布好,待要屈膝跪下时,手臂被颜怀恩托了一下。

“不用。”颜怀恩说。

颜沐春从来不需要任何人跪他,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惦念他。

姚见颀陪颜怀恩立久,最后再望一眼碑,先行到山下等着。

他目刻着远方的轻烟淡景,笔触写意,想哪几种颜料可以把它们演变成画。

茶褐、暖灰、棕红……

他听见疏疏落落的脚步,踩着腐叶新叶,颜怀恩双膝略湿,对姚见颀说:“走吧。”

姚爷爷和姚奶奶坐着等孩子,却架不住午后倦意,坐在椅上便睡了,鼾声各异,谁也不吵醒谁。

颜怀恩替他们把门掩上,眼神示意姚见颀,到另一间屋去。

姚见颀便到隔壁,坐在他来时睡的那张鸳鸯床上,捡起一旁的包。

“我去鸡埘,摸摸下蛋没有。”颜怀恩走进屋,又从后门出去了。

姚见颀往外看了看,随后,拉开包链,从里掏出了速写本。

他轻轻摊开,到最近、最常看的那页,撕下的半边试卷被透明胶黏在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