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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124)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用不着这么说。”姚岸替他找补,“一株花而已……”

“一株花而已。”姚见颀平静地重复他的话,话锋一转,“你能不能把那朵郁金香扔了?”

“我……”姚岸突然语塞,往前走了两步,“那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那是你送我的啊!”他脱口而出。

明明声音不是很大,却仿在四面墙中来回怦响。

姚见颀看着姚岸 看对方好像陷入了一种突然降临的困顿,仿佛刚才是一场失态,也可能只是他的心理副作用,姚见颀已经不敢再妄自多情。

“哥。”他喉结动了动。

“怎、怎么了?”姚岸只敢盯着姚见颀身后的那一堵墙。

“我想等那朵花开,送给我最喜欢的人。”

第92章 夏日的波谱

那时的感受,姚岸要这个夏天以后才能完全明白。

当他听姚见颀用他独有的语调不厌其烦地道出喜欢的珍重,姚岸能感觉到,房间的直角在都在为他迁就。

朦朦忪忪,一旦这样的情绪过去后,他才今晚初次点醒一般:怎么会忘了,姚见颀明明有喜欢的人。

“这样啊。”姚岸揉了揉有些发涩的太阳穴,“要是一直没开呢?”

“就一直等。”姚见颀平静地说,好像这是一件自然不过的事。

姚岸扯了扯嘴角,又觉不够似的,补了一句:“别吊你哥的胃口了。”

说毕,他假洗手之名,进了洗手间。

姚见颀听见玻璃门“砰”地一声,极轻地叹了口气,把书阖上了。

当晚姚岸做了个梦。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泳池,漂浮着雨后的孑孓,黑色的瓷砖卧在大块的蓝中,水,蔓延的圆心将池底扭曲成夏日的波谱。

姚岸变成了一条没有鳃的鱼。这条鱼以莫名的意志,决意要从一端游到另一端,中途不换一口氧。

他忍受着空气的强压和匮乏,像逃命一样潜游,他强睁着眼睛,望见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池壁,在仅差最后一次摆尾的路程前,被什么追上了。

“哥?”

耳畔忽而响起姚见颀微哑的嗓音,姚岸真正地睁开眼,看到他在梦里来不及回望的脸。

“做噩梦了?”姚见颀咳了两声,朝姚岸挪了挪。他睡眠浅,一支笔掉落都可以醒来,半夜迷迷蒙蒙间听到了姚岸的闷哼,便醒了。

“不是噩梦。”姚岸朝他侧过身,小声说,“吵醒你了吧。”

姚见颀把一个呵欠埋进枕头里,闭着眼睛问:“梦见什么了?”

姚岸眼珠转了一圈,只说:“就记得差点把自己憋死过去。”

姚见颀嗤地笑了,懒洋洋道:“你可真行啊。”

“没事了。”姚岸揉了揉姚见颀的头发,刹那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温暖,“睡吧。”

姚见颀应了一声,把头靠在他肩上。

两人抵足而眠。

事实证明要忘记某一天的内容再简单不过,只要更多的一天接踵而来,分母太大,分子太小,以至于数值趋于微不足道。

一个毕业生的暑假是澎湃的,可当两个毕业生的暑假重叠却又未必。

目前为止,姚岸打发这个暑假的方式依旧简单,游泳打球看番,而姚见颀呢,画画读书陪姚岸——最后一个是半强迫的。

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他们知道如何分配独处与共处的时间,后者总是占多,比以往更多,也许是因为他们刻意忽略的离别——这远远的投影,唯一谨小的异常,只是说得话比以前少些,尽管语言偶尔会不那么重要。

有一次姚见颀坐在安定村的桂花树下纳凉,膝上睡着灰猫,姚岸替他拂去落在头顶的树叶时,姚见颀很无意地说:“今年你看不到桂花开了。”

姚岸指尖微凉,沉默了方许,说:“你替我看。”

大部分时间,他们几乎不提别离。

康子偷偷带了两瓶啤酒上门,窝在衣服里肚皮上,拿出来还有凉气。

配着火焙鱼猪耳朵豆腐干各一碟,姚岸给自己和康子满了一大搪瓷杯,给姚见颀拿了个小一号的,倒了杯雪碧。

“姚岸,你这就没意思了。”康子首先嚷嚷上了,“咱见颀好歹也十五六了,一大男孩,喝点啤的怎么了?”

“要你管。”姚岸呲他,“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敬你们家杏子一杯白的?”

“你敢!”康子拈小鱼干扔他。

姚见颀起初默不作声,现在说话了,食指扣住杯柄,举了举:“我就喝这个吧。”

“弟弟啊,你也太听他了吧——”康子直摇头。

姚岸挺得意,看了看姚见颀,姚见颀淡淡地笑着,怎么都由他。

碟子里的吃食越来越少,不一会儿,空空的像三轮白月亮,两瓶酒不够一个人醉的,更何况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