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31)
姚岸说的,只要姚见颀动动手指,他就多大的脾气也没了,更何况本来就没生气。
将姚见颀方才的话又反刍一遍,姚岸低低地开口:“我原来不知道你是那么想的。”
另一边的姚见颀没说话,但他知道他在听。
“吓我一跳。”姚岸侧过下巴,笑了笑,“你还挺狠的嘛,姚见颀,割袍断席都出来了,还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
“不应该吗?”姚见颀却仿佛听不见他的轻侃,固执得那么无意。
姚岸交握的手落在两腿间,晃了晃,他在回忆。
最初在洗手间里听陆漓说时,他是很诚实地意外了,甚至有些恍惚。这种恍惚一直到在KTV的前台碰到余舟遥和她男友。
“我以为会尴尬的。”姚岸如实传递着,“但是没有。只是互相笑了一下,像没什么芥蒂的朋友。”
在姚岸断断续续地对姚见颀说完这些的时候,他不需要做任何决定,只是自然而然地觉得,与前任有关的任何事都不会再提了,已经画完了句号。
“是这样吗?”姚见颀渺然地说。
“哼?”姚岸低头。
姚见颀将脸抬起,在澄黄的漫射光下看着姚岸:“你不耿耿于怀,一点都没有?”
“没有。”姚岸回答完,又很负责地思索了一遍,从而更加确定,“如果能对对方抱着祝福的心情,我想就算谈不上朋友,至少也称得上好聚好散。”他说,“大概每一段关系的谢幕都能做到体面吧,看开一点就好了。”
姚见颀默不作声,指节轻轻地在石面敲打。
经过一段旋律,他终于说:“不是这样的。”
余沿追跟逃命一样,头也不回地冲,一口气扎进电玩城,期望人山人海隐了他的行踪。
他在各个游戏机中针穿似的游,最后停在一台跳舞机前,一名全身破洞加拔丝牛仔的人在上头抖肩,一群人举着手机围观。
余沿追攘进人群里,把自己缩了缩,拧开电动小风扇吹开一脑门的汗,心里一阵庆幸。
还好刚才没喊,可不得叫那姓陆的美死!那伙人也来得太是时候,足见他福大面子大,一世英名还稳稳地揣在兜里。
余沿追心情上佳,甚至有闲心欣赏舞蹈,琢磨着等这一曲过去,他就能全身而退了。
正跟着哼起歌,却被人猝不及防地拎起领子,脚尖点着地面,哒哒哒几下。
“谁!”余沿追可劲儿挣。
“你瞧瞧?”陆漓不慌不忙地提溜他转了半圈,刚好面朝面。
余沿追立刻哑巴了,眼神躲躲闪闪,小声嘟嘟:“这也能找着……”
“想不到吧。”陆漓把手一摊,掌心不多不少,刚好6枚硬币。
他才冲出来人就没了,动真格地找了一圈,但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本才打算下次再把账结清,却瞄着地上连缀的几枚硬币,最后一个落在跳舞机外围。
“太失败了。”余沿追埋下头,一绺汗湿的头发贴着脑门,耷拉着不成样子。
陆漓瞅他这副模样,忽而觉得有味,也不急着兴师问罪了:“至于这样?”
“你喊一个试试?”余沿追含怨地扫他一眼。
陆漓当然不愿意,可人就是得愿赌服输,他正得意呢,不想这时候来将心比心。
但不意味着不可以讨点欢心。
余沿追又被如法炮制地拎了起来,这会挣也懒得挣了,由陆漓把自己随便带去哪里,结果绕了半圈,是停在一排娃娃机前。
“你、你让我在这里喊啊?”
“啧。”陆漓下巴抬了抬,“想要哪个?”
“啥?”余沿追还恍惚着。
“少废话。”陆漓掂了掂手里的币,在机柜上磕了下。
余沿追掩着奇怪,戳了戳软软的风扇叶,嘴巴一努:“我喜欢小乌龟。”
这人喜欢王八?陆漓不多说,走到那台娃娃机前,将两个币投了进去,抓住操作杆。
“我可以自己抓。”余沿追在旁说。
“那这币还不如扔了。”
陆漓不理会眼角突炸的毛,专注地盯着机器手臂,待爪子移动到某个位置时,干脆利落地拍了下去。
一只软趴趴的乌龟在他们眼前升起,平移,然后精准地落入了出口。
陆漓弯腰捡起来,塞进余沿追怀中,见他表情呆呆的,跟小乌龟很像。
姚岸发觉姚见颀有一种很吊诡的、能让很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的天分。
比如当他轻轻易易地否定,以及此刻在曲子换到了格里格的《朝曲》时凝望自己的语气和眼神。
“不是这样的姚岸。”姚见颀再一次说,带着一种临下的真诚,“体面是足以保全自身的时候才能顾惜的事情。
“但要是连自己也顾不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