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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233)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庞晟早知劝说也没用,徒添聊赖:“你这一阵儿不都没沾吗,我还以为你要洗心革面呢,打算向你学习来着。”

那边却如石如湖心听不到一点儿回音,就连人影也像湖面那样支支离离,易散不易聚,这种薄得信手就能捣碎的触感,在姚岸实在是种荒唐。

一根烟的时间后,庞晟听见他说:“别学我,我糟透了。”

紧随而来的是抽水马桶和排风扇的嚣杂,门开的瞬间,庞晟眼尖地捕捉到挣扎在旋涡的烟屁股,连口鼻都忘了堵。

“走火入魔了吧你。”庞晟咳嗽着跟上走出来的姚岸,敏捷地躲过一道烟盒扔抵床头的抛物线,念念叨叨。

姚岸挟着一身丁香,没停留地往阳台迈步,连人带啰嗦都落在脑后。

“喂,你先别去!”刚一脚踏进阳台,庞晟就急急地喊。

“透个气。”

“等会儿的,你等会儿再透。”庞晟赶上前拉他,面色不豫,躲什么似的。

姚岸心烦:“怎么,外边下刀子?”

庞晟翻他一个白眼,败兴道:“刀子没有,倒是下了个变态。”

“变态?”姚岸不冲了,转过身。

“说出来怕脏了你的耳朵。”庞晟撇撇嘴。

“多脏?”

他问了却不像真的想知道,更像是要找点什么转移注意,至于是什么则完全不在乎,只要够他维持一时半刻的常态。

庞晟苦叹一声,闷闷又十足嫌弃道:“你平常回来得晚,看不着,这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个暴露狂,就穿一件风衣,跑楼下又嚎又唱的,就冲阳台各种顶胯。”

“没人报警?”

“听服务员说被关过一阵子,又出来了,精神不正常也判不了什么,也就偶尔看人拿个法棍赶,那厮第二天照样来。”庞晟嫌恶得直捽鼻,又道,“差不多就这个点儿,你等个十把分钟再去吧,不然辣眼睛。”

姚岸却漫不走心地呵了一声,重心照旧向前,两三步到了室外。

他们住的楼层不高,视野顺畅,几乎一眼就擦着那秽绿色影子,不要那么巧,对方也瞅见姚岸,咧着一口涎水直楞楞跑到楼下开始解腰带。

看来不论哪儿都有神经病。

姚岸食指叩了叩新买的打火机,黄铜外壳脆剥剥的,举起又落下,铰链撞在栏杆边缘弹开,16个防风孔踧踖地维系焰色。

下头的人听闻声响,更加兴奋地咋呼吆喝,两脚牛蛙似的蹦踩。

庞晟赶了过来,目光没来得及收回,被捕鼠夹夹了似的抖骂道:“靠,真他妈瞎了眼了,咱们……”

镀铬的机身碰回原位,火焰揿灭,“啪”一下,再次绽开,庞晟话就停在这么一顷,只见那打火机突然拽高,速度快得让兰焰猛然向下几乎扼断,到达制高点又纵身一跳,挟着燃料重重摔了下去。

这显然是阳台下的人都始料不及的意外,火焰旋挣在半空,将要落地的那秒,也许是直逼进了他的瞳孔,待他想到要逃时也晚了。

由于砸下时毫不留情,那枚缀在棉芯上的火花以金属的力道向他掷来,他双手堆在头部,痛叫不已。

庞晟撑在栏杆上,整个上半身探出阳台,好一阵,才讷然地回过头。

他带着一种余惊未了,对那个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人说:“你疯了啊……”

“大惊小怪。”姚岸一副置身事外。

他单凭落地的声音猜到了打火机落下的方位,刚好在脚边,差半截拇指。

底下的男人这时也睁开眼来,哇哇咧叫着,要命地捋着赤裸的前胸后背,却也不去指骂楼上,把金属恨恨踢到路边,又捡起来,又扔,就这么呼吓着跑出了街区。

“万一爆炸了呢?!”庞晟还煞白着脸,“那人得直接被烧死!”

“金属没那么容易爆炸。”姚岸漠漠地踢开编藤椅,一气儿坐下,右手搭上扶臂,横起腿,“浪费一支打火机。”

“你……”庞晟真有些哑口无言了,话在苔面和喉咙滚几遭,从头到尾地观他几遍,狠话换成语重心长,“你今天怎么了?”

黄昏未至,只有代表雨讯的碎积云迫近,姚岸的眼睑似乎被重云压得极其疲惫,闭上,说:“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庞晟立了一时片刻,欲言又止,终究是暂放,踏出阳台的时候替他掩上了门。

天空孕育着一场雷暴的可能,强烈的对流在天边也在耳畔,他身上的衣服十分狰狞,尼古丁的疗效也在走失,姚岸揣紧双臂,挽留肺静脉里那一丁点碱。

手机的震动明晰又遥远,他想大概是姚辛平,连着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不是逃避也不准备撒谎,而是现在完全没了坦诚的必要。

他还能为谁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