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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259)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哪里是讨来的啊。”姚岸挺挺背,“随随便便跟保安聊了两句,他就把入馆徽章给我了。”

“随随便便聊些什么?”姚见颀放下手,揉搓着指腹。

“吃了吗多大啦天气真好啊,挺好说话一人。”姚岸信口开河。

姚见颀点头:“那看来要加强安保了。”

“......那倒不必。”他的表情似真似幻,姚岸一时分不清其中的调笑成分,忙不迭道,“主要是我跟他说了,你是我弟弟,用的英语。”

“就说这么一句?”姚见颀举眉。

“啊,别的我又不会。”姚岸埋头拂了拂徽章,好像这一下子就落了灰似的。

拂着拂着,看姚见颀也没有往下问的意思,也就拂完了。

“现在能看了吗?”姚岸没头没尾地问。

姚见颀当然知道他指什么,只说:“你来早了。”

“来早了就能早点看了啊!”姚岸垫起背。

“这东西,”姚见颀说,“太早了看不见。”

“啊……”姚岸难掩丧气。

姚见颀宽慰道:“吃点东西,去图书馆坐坐,就差不多了。”

和姚岸听来的差不离,这里的食堂有前菜主菜甜点三样,3到5欧不等,姚岸这一阵儿会遍了各种奶酪鱼排通心粉,有些腻歪,今天就只点了薯条和汉堡。

“有一家中餐厅的肉包子很好吃。”姚见颀将吸管投进酸奶,递给姚岸,“明天我们去。”

姚岸即刻就知道他看出自己没胃口,接了酸奶应道:“咍,在家里吃挺好的啊,今天就是午饭吃得晚了。”

“那打包回去。”姚见颀道。

姚岸想推说些什么,却有几个端着餐盘的学生来跟姚见颀打招呼,其中一个也是亚洲面孔,说中文。

“这是Yann,”姚见颀对姚岸介绍,“在酒吧就是他帮的忙。”

姚岸本来好好吸着酸奶,闻言险些从鼻子里喷出来,有些心虚地望了姚见颀一眼,见他面无侃色,似乎只是就事论事。

“哈喽!”有着健康小麦肤色的人冲姚岸行了个笑面礼。

“你好,姚岸。”他放下酸奶自我介绍。

“我知道。”Yann将盘子朝上端了端,“笪翎说,姚见颀忙得没空搭理我们,我就猜到是你来了。”

他这话难免惹人遐想,姚岸再度看向姚见颀,后者的目光依旧毫无提示,像是随便他们怎样自由发挥。

“是吗。”姚岸回,“你认识我?”

“当然啦。”Yann朗笑,“不过是在木版上。”

姚岸:“木版?”

“对啊。”Yann道,“木版上面……”

“木刻版画。”

姚岸循向声音来源,只有姚见颀,不遮不掩。

“你可以直接问我。”姚见颀说。

姚岸面对他,一时竟想不到上下文。

“对对对,你直接问他嘛。”Yann眼力极高,知道该给什么人调什么酒,也知道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例如此刻,最好的交流方式就是——闭嘴。

Yann率群众离去,还特意选了最最对角线的餐桌,给足社交距离也保留偷窥余地。

“刻的……我吗?”姚岸刮着酸奶盒盖子。

“是你。”姚见颀说。

姚岸稍顿,又问:“什么时候画的?”

“你指第几幅?”

姚岸怔了一下子,话不全了。

姚见颀说这话时叉子在通心粉上随意打转,像一种虔诚的动物,却伪装成一棵漫不经心的植株。

“开玩笑的,没那么吓人。”他道,“只有五幅。”

姚岸一点都不觉得他在开玩笑。

“五幅一点都不少。”

姚岸认为他不值这么多,不论是五张木刻版画,还是曾经被姚见颀藏在床底后来又被自己带到住所的一整盒素描草稿。

“是为我自己画的。”姚见颀说,轻易地察觉到他的消沉,“我用来想念的方式,一直都很乏善可陈。”

图书馆的闭馆音乐是德沃夏克,展览墙上回荡着大提琴的长吟,没有开灯,他们佩戴着勋章款款走到穹顶之下。

“这里有一颗恒星。”姚见颀抬手指去。

今夜无风,透过断桥铝天窗,姚岸得以望见旷古而来的星光,如一个步履蹒跚的幼年。

姚岸仰望着星的时候姚见颀望着他,说:“你知道吗,它距离我们刚好520光年。”

姚岸的脸被气体球的光芒浇透,他目光发烫地问:“这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吗?”

姚见颀笑了,摇摇头。

他迈出一笑步,背对着一个空空的雕塑支座而面对着实在的姚岸,他扶住姚岸的肩膀,像小时候触碰一棵赤杨的脉搏一样,贴了贴他的左脸,吻了吻他的额头。

就能听到他的心脏。

“只有……”姚岸凭着一腔莽勇开口,“只有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