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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36)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阖住的是姚岸随口一问带给她的几近灭顶的惊诧。

她居然不知道姚见颀换过牙。

她身为一个母亲,居然不知道。

之前所有的体贴照料都成了绣花文章,在这轻轻一句中显得那么肤浅讽刺。

于绾在门背站了一阵,等来自眼里心里的骇浪过去,失败又复杂地看了一眼房内兀自晃荡的姚岸,无声离开了。

姚岸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墨绿色的布画夹,附着两个背带,携有数笔彩蜡和铅笔无心勾画出的痕迹。

脑补了一下姚见颀背着半人大的画夹走在街上的情景,他几乎笑出来。

姚岸取出里面的素描纸,画作是按时间顺序排的,起初几张室内画还有些卡通的稚嫩,处于初学的模仿状态,后来似乎开始写生,有几张景观画,虽只是线描,却出人意料地传神。

“怎么都是些石头?”姚岸连看了许多,不禁嘟囔道。

画上多是石碑、雕像和建筑之类,没有生灵,也没有想象。

他打了个呵欠,信手拨弄了几下素描纸的边边角角,正打算放回去,指尖却无意落到右下角的某个日期上。

12.31 冬至

那阵子他所有的短信都落空,和姚见颀的联系完全割断。

还是单方面的。

“哼。”想到这儿,姚岸不禁忿忿,利落又带点狠劲地把那张素描纸抽了出来,“我倒要看看你那段时间在搞什……”

他的眼睛倒映着那副画。

画上是安定村头的那棵老榕树,枝干遒劲,叶片繁茂,垂下的髭须轻轻浮动,有风依稀,旁边落着半间矮矮的屋檐,跨过那截门槛,里面会摆着两台冰柜,各式各样的雪糕……

姚见颀在冬天画了夏天。

姚岸的拇指抚摸上那一虬他们共同坐过的树根,那是经过几道铅笔印迹的衡量,最终由马克笔一画定音的。

怎么可以这么像。

楼梯的木板上响彻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足音,茕茕中透着酝酿的雀跃,近了反而慢下来。

姚岸不回头,一径坐在床畔,往左侧的位置拍了拍。

姚见颀放下包,隔着几拳头坐了下来。

外头料峭的春意还落了几许在他眉角发间,一种初上梢头的凉,那一刻姚岸分明察觉到了冷,却还嫌不够似的向姚见颀靠了靠。

“是不是少了两个人?”姚岸持着画,温热的的气息呼在他额顶。

“没有。”他说。

“怎么没有,在哪呢?”

姚见颀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像飞鸟,从画上落到了两人之间。

“这儿啊。”

第30章 黄金矿工

姚岸渐渐去的很勤。

起初只是简单地吃顿饭,玩耍半日的模样,渐渐地发展到了留宿,一留好几天。

他东西不多,却也生活出了痕迹。比如二楼那间卧室,是专给他腾的,换了新床单枕套,门口鞋柜里摆着一双他的专用拖鞋,是有主人的,另外的牙刷毛巾也沾了他味道,就连三楼书房那台锃亮的液晶电脑,也是由他先开的光,再一回生二回熟的。

过去总觉得小灵通是个稀罕东西,现在才道见小了世面,那算什么啊,时代日新月异,现在他连网站上的双人游戏都如数家珍。

不过他最爱玩的,还是那一个。

“弟,玩黄金矿工不?”姚岸在电脑椅上转了一圈,冲着厕所喊道。

厕所里传来哗啦一声响,姚见颀拎着一个红色的小桶子走了出来,身上系着条斑斓的围裙。

他这学期开始学水粉时,一盒本本分分的颜料,沾了水总要作祟,随粉刷溅到各处,初学的时候常闹得满地满身狼藉,一堂课下来,不仅原本素描好的画毁在了多余的水渍里,手腕上还沾着不知从那处揩来的色泽,已经干了。

姚岸总要念叨他几句马虎,这念叨不是为了数落,而是难得逮着他像小孩一样的破绽,不放过,沾沾地摆出样子与他闹,赖皮一样。

不过赖归赖,姚岸会拿香皂灌热水给姚见颀洗,把他的手揉得滑不溜秋,他不让,姚岸则会讲:“你总是把自己搓得红一块白一块!”

看来他对自己不好,姚岸也是不让的。

“见见——快点啊——”那头已经一刻也等不了似的唤了起来。

姚见颀安置好围裙和画具,随意地濯了濯手,进了书房。

姚岸往右让了让,偌大一个电脑椅,够他们两个人坐。

他往姚见颀手上瞥了一眼,再满意地将视线放回电脑屏幕上。

学至今,姚见颀已不复最开始的马虎无措,他本就有些禀赋,熟练生巧后更是难得沾上画渍,也不用他又叮又嘱的了。

姚见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搓了搓指节上萌生的粗糙,茧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