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48)
“干嘛呢?”康子摸了把自己的脸,“被你打失忆了。”
姚岸自知理亏,难得不与他呛,但打死也不会把自己方才那一通脑补跟康子交代,得被笑死。
姚岸往墙边挪了挪,道:“坐。”
“不敢。”康子说,“我合计今晚也不是满月啊,怎么还就突然失控了呢?”
“没完了是吧?”姚岸将被子一掀,“不聊滚蛋。”
“啧。”康子不满地撇撇嘴,把地上的枕头拎起,往姚岸那儿一扔,挨着床头坐了下来。
他起先没开腔,就着窗边的溢散的些许光亮,来回打量着这屋子,看到墙面上一副裱好的的画,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你还挺风雅。”
“姚见颀画的,”姚岸轻笑一声,“认得是哪里么?”
康子按下床头灯,仰头看了一会儿:“这不村头吗,那老榕树!”
姚岸扬了扬眉。
“行啊,这孩子还挺有乡愁。”康子赞许地点点头。
“你别看他不爱说话,心里记着事儿呢。”姚岸伸了个懒腰,把枕头垫在腰后,半躺着,翘起二郎腿晃了晃,“您心里又记着什么事儿呢,嗯?”
康子看了看他。
还真有。
不然他不会大半夜摸黑上来,也不会被姚岸甩了一记飞枕后还巴巴地坐着,不说点什么,太不划算。
“我……”他话到嘴边,又来了个巡回,“你觉不觉得,一辈子其实挺短的?”
姚岸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
他也明白,不只是康子,颜怀恩,其实他们这个阶段的人,都对这种短暂很生疏,就像你还在游乐场,正旋转木马过山车玩得不亦乐乎呢,有人忽然告诉你,嘿,我们关门了。
你这时才发现,玩耍和欢热都是会散场的。
“觉得。”姚岸说。
听他这么答,康子心情顺势沉了沉:“唉,那可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不活了?”姚岸嗤道。
康子蹬他:“跟你交心呢!”
“就是这样啊。”姚岸摊手,“甭管一辈子短暂还是操蛋,你都得活下去。”
说完,他又不充了一句:“完成你的使命”
“什么使命?”康子好奇地问。
姚岸摁了摁眉,一个词汇蓦地被记忆检阅,平白却有故地说了出来:“平庸。”
第40章 “别人睡过的床我不睡。”
“平庸??”康子愣过一阵儿,诧异道,“谁特么一辈子奔这个去啊?”
姚岸斜睨他一眼,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透透气。
“平庸是福啊。”姚岸不紧不慢道,“简简单单地追求,轻轻易易地开心,多好。”
“这可不像村霸会说的话。”康子不信任地瞅着他。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就这么想的。”姚岸打了个呵欠,话锋一转,“但是吧——”
“嗯?”
“也不排除就是有那么些人,生来就带着光环。”姚岸仰仰下巴。
“......”康子算是懂了,“我猜猜啊,咦,该不会——就是你吧?”
姚岸假客套:“哎不好说不好说。”
“你大爷的。”康子骂道,“胡咧咧一大通,都是为这句做铺垫呢吧啊?!”
姚岸在一旁笑得直捶床板,不多时,康子也跟着笑了,至此为止,他们才找回了与以往无异的,平庸的快乐。
两人各躺一头,有种难得的温馨氛围。
康子顺了会儿气,盖着一角被子道:“其实你说的,我也大概明白一些,只是吧……”
“怎的?”
“照刚才那么说,不就……”
“说——”
“没劲一辈子?”
“......”姚岸闭了闭眼,深呼吸几轮,“你明白,你明白是吧?”
“我......”
“你明白个鸟蛋!”
“又怎么了!”康子梗着脖子,纳闷道,“平庸可不就是无聊吗,我还打算超越梦想一起飞呢,无聊可还有啥意思啊!”
姚岸跟他讲不清,随口吼了句:“无聊你谈恋爱去,谈一辈子,看你有不有的聊!”
谁知另一头却沉默了。
沉默了好长一段,还不是那种醍醐灌顶的沉默,而是窸窸窣窣,等着你问点什么的沉默。
姚岸多体贴啊,他还就不问了。
终于,康子忍不住了,憋红了脸,扭捏道:“有、有一姑娘……”
“你等等!”姚岸同时喊道。
康子以为他整自己呢:“你故意的是不,等啥等!”
“嘘!”姚岸一动不动。
他静了几秒,猛地被子踹飞,翻下床,鞋都没穿稳就蹬蹬蹬跑上了楼。
阁楼的卧室门“嗖”地被推开,带起的风捎动了深杏色的窗帘,像夜晚搅动的波浪。
房内像一幅蚀刻版画,静物都被归置,沉淀,连那床上侧躺着的人都是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