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绵绵(65)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姚岸极轻地叹了口气,搂住姚见颀,姚见颀随他的动作很驯顺地站了起来。

这时姚爷爷端着脸盆,放在了院内的一口磨刀石旁,蹲下来,掬起一捧水,泼在岩上,石头平滑微凹的表面登时变得透明,映出秋末的云天。

姚爷爷将菜刀的左端贴着石头,稍稍抬起,继而来来回回地蹉磨。

那声音有种浑厚的尖锐,落在姚见颀耳中,令他一时呆了呆。

“见颀,喜欢看爷爷磨刀啊?”爷爷手里没停,抬头笑问他。

姚见颀把头埋低了一点,模样很是专注。

姚岸转到姚见颀身后,将他整个人包围了在了怀抱里,也隔绝了作兴的秋风。

此刻是难得的静美,顽石,钝刀,柴火与荤香。

姚岸的心在下沉。

从半个月前开始的吧,姚见颀没有主动跟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几乎不怎么说话了。

除此之外,他依旧倾听,该做的事一件不落,姚见颀向来少言,但凡没有差池,旁人便不会觉得任何异样。

但姚岸不是旁人。

他知道的姚见颀是能用三两个字使他抓狂,又一个微笑将他安抚,他表面不说,却暗地里和你较劲,也对你好。

姚见颀有很多的小脾气,只对姚岸一个人撒。

而现在,静偎在自己手臂里的姚见颀,却最最乖顺,无限地接纳你的语气和命令,像一个安然的容器。

姚见颀有些像他们起初认识的时候,那时他拒绝、对抗,最后他们被拉近了,此刻他们是毫无缝隙地接近,可姚岸却被他推远了。

“见见。”姚岸贴着姚见颀的耳廓,在泠然却刺骨的磨刀声中问,“你怎么啦?”

没有回应。

除了在极细处,姚见颀的指尖模拟着刀缘平切的动作,在茧上刻下一道道划痕。

第53章 发烧

第三次在夜里醒来,姚见颀彻底放弃了接下来的睡眠。

掀开的被子透出汗的潮热,他像一个刚刚浮上岸的人,在溺亡的前一刻劫后余生,那一刻是从梦里醒来的时刻。

月辉从敞开的窗帘闯入,他的房子,至高又明亮。姚见颀不敢在极黑的夜晚睁开眼睛,浓淡不一的黑色色块总会组成同一张脸。

从车窗里露出的那张脸。

他看了整整7年。

体温很快散失了,连汗液也要结冰。姚见颀赤脚下床,每一步都像在雪地里,他进了浴室,抬起开关,喷头的水未来得及加热,高高地洒在他头顶,全身。

脱下湿沉的睡衣,如同蜕一层皮。

那些昔日的对白又开始巡演。

“你不想成为一件艺术品吗?”

“与美的缔结才是永恒的,刻画总能让我找到意义,现在,就像塑造你一样。”

“你愿意和我一起,对不对。”

但是,但是……

我并不想啊。

我并不想。

7:00

“懒猪起床,懒猪起床!……”

姚岸的闹钟是一个穿着黄色T恤和蓝色工装裤的白色小猪,工作日大早无一例外地进行着叫早活动。

“懒猪起床,懒猪起床!……”

“啊......臭猪!烦死了!”

“懒猪起床,懒猪起……早上好!”

姚岸一锤子砸在小猪帽顶的开关上。

他横趴在床间,脑袋闷在枕头里,憋到67秒的极限,猛一鲤鱼打挺坐起来,开始呼吸新鲜空气。

五分钟的贤者时间过后,姚岸才觉出一点点的不对劲。

他的闹钟常常是如雷贯耳,叫不醒他却能叫醒楼上的姚见颀。故而每回都是姚见颀穿戴整齐后下来替他关闹钟,顺便掀开姚岸的被子,让他活活冷醒。

今天却没有。

姚岸匆匆洗漱完,跑出门,扶在楼梯栏杆上倾身一探——

餐桌旁也不见影。

“姚见颀还没下来吗?”

“称呼都不喊?”姚辛平端着一杯黑豆豆浆,严声道,“没大没小。”

姚岸撇嘴:“又没喊你……”

“还没下来呢。”于绾舀了一勺蓝莓果酱,对姚岸道,“快去看看,是不是睡过头了。”

“好。”

姚岸就势在栏杆上一推,三两下上了楼。

房里的灯是关着的。

姚岸微微纳罕,脚步不自觉放轻了,走进一室昏濛中,蹲到姚见颀床前。

“就起。”

姚见颀闭着眼说,声音不比呼吸声大多少。

姚岸也没催他,伏在床边,理了理姚见颀耳廓前的头发:“还早呢,再睡会儿。”

指腹却忽然被烫了烫。

姚岸两手凑了前去,果然,碰到的每一处都是过分热的。

“妈的。”他咬牙,手脚一下子变得无措,四处看了看,先冲到了楼下。

“干什么,毛手毛脚的。”姚辛平叱了他一句,又问,“你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