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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92)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惊。”陈哲愣愣道,“不该是我啊。”

“行啊陈哲!”其余的同学都来抢他的证书和银牌,有的还在他脑袋上薅一下,“以后静物随你吃!”

“哎呀!”陈哲从一双双魔爪下逃开,抬眼看到姚见颀将拧干的湿布在纸上擦了一下。

仿佛感到他的视线,姚见颀回头冲他道:“恭喜。”

“不、不是……”被他这么一恭喜,陈哲有些诚惶诚恐,再望向蒋淙,“老师,没金奖了么?”

“金奖?”蒋淙甩了甩手,转了身,“想要自己挣去。”

不该啊。陈哲想,姚见颀不是也参加了么。

姚见颀的画纸已经晾干了,陈哲却还在那抓耳挠腮,不像得了奖,倒像被锅砸了一下。

陈哲算是姚见颀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一个,人热情,天真得毛躁,相处起来却简单。

他借着找颜料的动作,离后头的陈哲近了点儿:“我看了你这回的画——”

陈哲讷讷地听着。

“挺好的。”姚见颀微微笑了笑。

陈哲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应该说句“谢谢”或别的什么,却被闪回来的蒋淙打了岔。

蒋淙站在姚见颀跟前,抛出一句班主任御用语:“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姚见颀手里还拿着画笔,狼毫上蘸了一点群青。

“你呀。”蒋淙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这回没拿奖,高兴了吧?”

“高兴。”姚见颀转了转画笔,玩笑道。

“……行。”蒋淙被呛得无话可讲,但还是要讲,“你也知道,规模大一点的比赛同时也命题也会更倾向于传统,甄选也会严格切题的标准。”

姚见颀很耐心地听着。

蒋淙继续说下去:“‘晚餐’其实算一个比较宽泛的选题了,对你来说吧,发挥的余地其实挺大的。”

“嗯。”

“但是——”蒋淙恨铁不成钢地在姚见颀脑门虚虚点了一下,“你也太玩票了。”

姚见颀问:“有吗?”

“怎么没有!你画得太像一个半成品了,水粉上色面积也太小了,就这么多?”蒋淙在拇指头上比了一下,“虽然我是完全可以理解啦,但评委肯定不吃这一套啊,何况你还是中、学、生、组欸,那么有个性的作品合适吗,姚见颀同学?”

“好像不太合适。”姚见颀如实答。

“就是。”蒋淙撑了撑腰,“你打算怎么办?”

姚见颀:“下不为例。”

“说定了!”苦口婆心说了那么一大通,可算起了一点效。蒋淙这时才悠悠叹一口气,“有时候我觉得你太喜欢挑战命题了,以后走艺考的话未必会轻松。

“而且,也不是每次都和去年一样幸运。”

蒋淙终于将手中的画筒递给他:“给,美术馆那边找了好久。”

这又是一幅半成品。

去年那幅匆匆完成的“成长”意外地拿到了奖,并且参加了年底的大型展览。

姚见颀没有在意,甚至没去看过,但圣诞节那天姚岸偶然提起,他便耿耿于怀。

这阵子做了大量的色彩练习,手没刚入冬那会儿生了,把锡管里的柠檬黄、中黄、曙红、普蓝、煤黑……陆续挤到了颜料盒里。

他心里有画也有色,起了轮廓,将颜料调薄,平涂,铺色,大堂出来了,把明暗填上,脚印、秋千也出来了,然后是光,红色极不稳定,他的狼毫浸了几回水,抹在布上,布也斑斓了。

姚见颀画得入神,没注意时间,等落成了,斜阳透过窗打在上头,恰恰缝合了画上的光阴。

教室里的人走光了,钥匙惯例放在灭火器底下,等他走的时候锁。

手机里有几条新消息,姚岸问他什么时候回家,还有余沿追说来“要债”,已经在路上了。

要的是圣诞那天威胁他不干拆迁的债。

画还得晾干,工具没来得及洗,姚见颀给姚岸回了消息,让他别等自己。

从走廊尽头提着桶回来,远望见画室的灯熄了,姚见颀继续往前,推了门,绕开四散的画架,没走几步,一个黑影从脚边冒了出来,咧着舌头,脸下打了一束光。

姚见颀熟视无睹地走过。

“喂——给点面子好不好。”余沿追捏着光笔,顶端原来嵌着一块圆糖,路上被他舔完了。

姚见颀弯腰放下东西,甩了甩手。

“你带朋友来了?”他望向一处。

“嗯?”余沿追奇怪,“没呀,我自己来的啊。”

“那为什么有个人?”姚见颀指了指他身后,认真又无意。

“……什么?”余沿追忽然有些不敢回头。

“怎么没有。”姚见颀有些无奈,“盯着你笑呢。”

这把戏实在是很幼稚。

可正是因为足够幼稚,用它对付余沿追才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