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垂得更厉害了。
有花瓣簌簌落下,灰雀被花瓣的动态吸引,歪着脑袋好奇地垂着头去看。
忽然,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到它,灰雀挣扎着想要煽动翅膀,却发现在这么宽敞的空中竟也无法展开双翅。
灰雀被看不见的手抓住了,离开了花枝,一点点下落。
“平安,快过来!你爹回来了!”有女人的声音传来,站在树下扎两个冲天鬏的小孩儿惊喜得睁大了眼,一眼都没再看树枝上的灰雀,转身就跑走了。
可怜那灰雀惊惧交加,小心脏都要吓破了,忽然又在半空中失去了那骇人的支撑力。
展翅不及,灰雀啪唧一声,就摔在了地上。
小孩儿一路往前院冲,跑得头上的红色发带都飞了起来,穿过一处拱门时,站在旁边的女人想要伸手拽这小子都没能拽住。
“这臭小子!”秋容笑骂一声。
身边伺候的霍青媳妇儿桂芬笑道:“少爷打小就黏老爷,这次老爷去外地一个多月,可是把少爷惦记坏了。”
秋容看着儿子远去的欢快背影,脸上的笑渐渐浅淡,眼眸里是种种复杂。平安重新降生后,就是完整的新生,做为小鬼存在的那十年记忆一点也没留下。
对此,秋容是高兴的,因为那实在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然而因为从小就被他爹照顾着长大,儿子跟他爹感情深厚,已经远超秋容想象了。
这般情况下,她以前那些想法,哪里还有实现的一日。
戏折子里总唱十年如一梦,秋容有时候半夜无故惊醒,被枕畔贴心人温声安抚时,也会恍然觉得曾经的一切都只是一场不真切的噩梦。
前院,准备去正院洗漱更衣的楚凌霄刚走到垂花回廊上就被一颗小炮弹撞了个满怀,已年过四十,随大流蓄了山羊胡的楚凌霄脸上露出笑来,伸手就将小家伙抱起来举高高。
“爹,你怎么才回来呀!”
小名平安,大名楚念的六岁孩童双手把着爹爹的胳膊,难得露出小孩儿姿态地噘着嘴抱怨。
楚凌霄收了双臂,把孩子抱进怀里颠了颠:“怎么,想爹了?在家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闹你娘了?”
平安踢着脚让楚凌霄把他放下来,乖乖牵了手仰着脖子交代:“哪有闹娘啊,我很乖的,今天中午我们吃了自己挖的笋,我都吃了两碗。”
说到两碗的时候,平安还比划着两根手指头给楚凌霄看。
楚凌霄笑着揉他额前的刘海,“平安这么乖,那爹要给你个奖励。”
平安一双大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好奇地问是什么礼物。
“待会儿就给你看,现在还不能说。”
“好吧,对了爹,我最近交了个好朋友,想让你也认识认识……”
已经须发花白的王管家笑呵呵地跟在后面,看着老爷跟小少爷絮絮叨叨聊得起劲。
霍青盐城的人都知道大善人楚员三十多岁才得了个儿子,虽是男孩儿,却宠得如珠似玉。
亏得小少爷生性良善,长到六岁也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没有因为父亲的过度宠溺长歪了性子。
楚凌霄去正院洗漱更衣,秋容早就给他备好了热水跟干净衣裳。
等他洗漱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这会儿虽然才下午三点多,才睡了午觉起来没多久,可秋容还是跟平安一起坐下,陪着楚凌霄用了碗清粥点心。
用罢饭,楚凌霄又跟小妻子闲聊几句家里家外,这才带着平安去前院马厩那里,把自己给他准备的礼物亮了出来。
平安已经六岁,早在三岁时就由楚凌霄亲自启了蒙,五岁请了夫子来家里授课,六岁了,该是把武术课也提上日程了。
平安看着眼前的小红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星星,“爹,小马有名字吗?”
楚凌霄背着手,站在旁边笑看他:“这是你的小马,当然该由你来取名。”
平安激动得围着小红马打转,想了想,试探着问楚凌霄:“那爹,它叫小红好不好?我的那个朋友就叫小白。”
他觉得这样取名,他的漂亮朋友肯定会很高兴。
楚凌霄毫不意外,不过还是回头看小妻子的意见。
显然平安也知道自己需要获得谁的批准,于是也眼巴巴地瞅着娘亲。被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父子盯着,秋容撇嘴,一甩帕子,很是甩手掌柜地道:“随便你们,反正又不是我的马,以后长大了骑它出去的也不是我。”
所以被笑话的也不会是她,她操那许多心干什么。
漂亮的小红马嘶鸣着,似乎也知道这位就是自己的小主人,亲昵地用自己的马脸去蹭小主人软乎的手掌,丝毫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这样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