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玄苦知道了真相,想起三十年前那个亲眼见到妻儿身亡,悲痛欲绝毫不犹豫跳崖自杀的少年人,心中是满满的遗憾。
那件事情是他们做错了,杀死了无辜的契丹百姓。
如果他们当时能看清楚再动手,这种惨剧便不会发生。
一直以来,这件事情都是他们几人心中的一个结,所有人都不愿回想,也没有人提起过,可即使这样,良心依然过不去。
玄苦念了声佛号,“都是孽障啊……这契丹人已经做了太多的恶,又何必再造杀孽?若是他醒来之后,心中怨气仍不能平复,老衲愿意一力承担。这些年来,老衲寝食难安,终该有个了结。”
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楚留香没有讲话,他十分尊重这些前辈,也会尊重他的选择。
宋繇也没有说话,因为楚留香不让他说。
三槐公看两个人都不说话,也没好意思讲话。
气氛中竟透着难言的尴尬。
然后越来越尴尬。
即使玄苦是佛门中人,讲究四大皆空,也受不大了这尴尬的气氛。
他问道,“不知契丹施主何时能够醒来?”
楚留香看了眼宋繇,宋繇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低眉顺眼什么都不说。
楚留香真想踹他一脚,可是在这么多少面前不太好。
他拍了下宋繇的脑袋,语气温柔,低沉磁性:“瑶瑶。”
宋繇还从没听他用这么腻歪的声音喊过自己,不禁打了个哆嗦,乖乖开了口,“我不知道,第一次用。”
玄苦大师本来就没真的想非要得到答案,他只是为了缓解气氛而已,听到宋繇的回答时候也没有失望,只是亲自过去给乔峰他爹把了把脉。
末了,他道:“并无大碍,不出意外,明日便能醒来。既然此人已在少林,便没了作恶的机会,乔施主不如先回去,等乔峰回来,必定会去找你们。”
二人在少室山住了大半辈子,对山上的僧人很尊敬,听到玄苦的话当然没有异议,点头称是。
玄苦道,“至于两位施主,不如在寺中住下,稍作打算。”
“甚好。”楚留香道。
玄苦问,“这位宋施主沉默得很,可是心中有事?”
宋繇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楚留香,意思是都是他逼的。
楚留香哭笑不得,“你还怨我了?”
他对玄苦道,“大师见谅,他心性如孩童一般,时常口无遮掩,楚某怕他惹得贵寺不快,这才嘱咐他了几句,没想到竟惹他不快了。”
玄苦微笑,“施主坦率诚挚,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宋繇很生气。
在知道他年纪之前,楚留香都是说“小孩子性情”,现在知道他年龄大了,立马就换了个词,很明显这就是歧视!
楚留香看宋繇眼神就知道他要闹了,赶紧拉着他很玄苦告辞。
有小和尚下去给他们准备厢房,楚留香不太放心宋繇一个人住,讲了句准备一间房就行,然后拉着宋繇去了后院。
“瑶瑶,刚才是我不对,你生气了吗?”楚留香拿出了哄女孩子的耐心来。
这样没有一点气势的语气,还有最后的问句中似乎还带着点小心翼翼,承认自己生气岂不是显得小气了?
宋繇道,“没有。你带我过来是想说什么?”
危机轻而易举地解除。
楚留香道,“自从来了少林,你的情绪变化很大。你为何会如此讨厌少林?”
“不是说了佛道不相融吗?你一个俗家人不知道两边竞争的有多厉害,别看他们表面上相处的好,其实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骂呢。我这个脾气,你觉得我会忍?”
“可是这未免也有些过分了。”楚留香很不理解,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宋繇话里的重点。
“我是俗家人?你出家了吗?”
宋繇很不在意,“我想过很多次啊。反正我是道士,要是师叔和太师傅让我跟男人成亲,肯定是不行的。又没有女孩喜欢我,就算有,也不一定有勇气面对,出家就是最后的退路。”
楚留香心情很复杂。
他挺想指责宋繇一句,骗了自己的身心到头来什么责任都不负。
可是不行。
先不说宋繇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就连他自己也不太能确定,捅破这层窗户纸肯定比刚才玄苦还尴尬。
就算宋繇知道了,大概也觉得理所当然吧。
谁让他楚留香是人尽皆知的风流人物,有无数红颜知己,这样一个人不是什么老实人,宋繇也说了,骗起来毫无负担。
太糟糕了,他们两个的关系。
正处于进退两难的地步,楚留香这种感情经验丰富的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打算以后出家做和尚?”宋繇问道,顺便还想了想楚留香把头发剃光的模样,“你这个头……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