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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然为你(GL)(325)

说起往事,傅斯愉的眼神悠远,唇角挂着一点笑,还有一点惆怅,那是完全放下了的平静姿态。

时懿蹙着眉,静静地听,并不打扰。她眼前慢慢浮现出阴影角落里,寄人篱下,垂着头、含着泪、伶仃站着的少年傅斯恬,心像豁开了一个口子。

饭菜渐凉,谁都没有心思吃。傅斯愉继续说:“我本来以为自己会不在意的,不真心就不真心,谁稀罕。可没想到,我比我想象中更在意。我不舒坦,可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委婉的示好她接收不到,坦白的示好我做不到。所以我和我她的关系,就一直这样畸形地僵持着,直到她大学快毕业的那一年。”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波动。

“因为一件内衣,她和我吵架,我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过马路的时候,出车祸了。”

时懿的呼吸也不自觉得随着她的声调沉缓了下来,目光透露出了惊诧。

傅斯愉自嘲:“很可笑是不是,因为一件内衣,搭上了一条腿。”

时懿张口,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和傅斯恬轻描淡写的意外大相径庭。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这样的词,在这样血淋淋的人生现实面前,太轻了。不管是对傅斯愉来说,还是对傅斯恬来说。

她盯着傅斯愉,喉咙滚动,呼吸几乎要消失不见了。她忽然不敢想象,傅斯恬在此之后,都面对了什么。

她是那样柔软、善良、不肯放过自己的人啊。

傅斯愉眼神里也透出了哀伤,声音低了下去:“我昏迷了一周才醒过来的。你可以想象得到,我某一天能坐起来了,无意地一摸,忽然发现自己腿没有了时的崩溃吧。世界末日也不过是那样了。”时过境迁,如今说起,那些痛苦却依旧会让人胆寒。

时懿僵直着脊背,用眼神安慰她。

傅斯愉很勉强地扯出了一点笑,示意自己没事,接着说:“我不想活了。我疯了一样地恨她,怪她,恨不得扒她皮喝她血。我恨她和我吵架,恨她好好的,能有两条腿站着,恨她从头到尾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毁了我一辈子。”

“所以我一见她就哭、就发疯、就拿一切拿得起来的东西要砸她,我一哭,我妈就也跟着我哭、跟着我闹。我爸拿我们没办法,只好让她先不要来医院,去老家照顾我奶奶了。后来,我奶奶去世了,我的伤势一直在恶化,为了保住我的另外一条腿,我转院了,离家里很远,我爸忙着卖房子筹钱,我妈一个人顾不过来,还是需要她帮忙,于是她就跟了过来。我不愿意见她,她就从不进病房,每天只待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白天帮忙跑前跑后打饭买东西,晚上帮忙守夜,吃喝睡,都在那张她搬出去的铁凳子上。寒冬腊月,我不知道那段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我们所有人都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时懿的眼圈红了,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那应该是她们分手后不久。来来那时候,自己的胆囊结石也还没有好啊。

“后来,我的伤慢慢好转了,左腿保住了,我要开始做康复训练了。训练太疼了,出去面对别人打量的目光,接受自己是一个残缺的人了这件事也太难了。我心态转变不过来,接受不了,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往后的人生。我又不想活了。”

“有一天我妈和保险公司理赔的人出去谈事情,病房里其他的病人也都不在,我就单脚跳下了床,去到了阳台,想爬上阳台跳下去。我姐在走廊里,一下子冲了进来。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反应那么迅速地,她拦腰截住了我。”

“我铁了心不想活了,挣扎着和她扭打了起来。她那时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被我又踹又打之下,甚至按不住只有一条腿站都站不稳的我。我们两纠缠着,一起倒在了地上,我掐住了她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想掐死她,我们一起死。”

“她突然就不挣扎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露哀伤。我犹豫着,就被外面路过的护士冲进来扯开了。被扶着站起来时,我听见她盯着我,像看一个死人一样冷漠,说‘你不是恨我吗?你要是死了,我就真的称心如意了。你所有的东西就都会是我的了,你爸爸妈妈以后也都只能靠我了,你以为,我会好好对你妈妈吗。你要是甘心,你就去死吧’。一瞬间,我气炸了,又想冲上去打她,可是被压住了,动弹不得。”

“那一天以后,我不想死了,我不甘心。凭什么她还能活得好好的,我就得烂在泥土里。我不仅要活着,我还要好好活着,折磨死她。”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活下去了。不久以后,我出院了,她毕业了,她爸爸也出狱了。我们不住在一起了,她和她爸爸一起住,我们不常见面,可每个月,她都会给我妈妈打钱。我知道,她为了赚更多的钱去做专业不对口的销售,我知道,我所有的治疗费用里,都有她工资的一份。我不想去上学。我每周都去做心理康复,可每次去我都不说话,就静静坐在那里烧钱。我定制的第一条假肢的钱,是她出的。可是没用多久,我就不满意了,要换一个更好的。她什么话都没说,第二个月就带我去换了。没用多久,我又不满意了,又要换。她还是依我。我爸爸劝我不要闹,说姐姐也不容易。我就是非要闹,我就是要榨干她最后一滴血,看她还能假仁假义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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