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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孕夫录(18)+番外

灭门二字,听来惨烈,看来血腥,可事实不过是几盏灯笼熄灭。没有叫喊,没有挣扎,只是第二日,再不会有人醒来。

齐江天将那柄光洁如新的“无尘”交于郁景兮手上。

“以前我太天真,现在明白了,相爱又如何,依之前的状况,我们根本无法在一起。如今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样的话,你今生都不会忘了我。我的命也交与你,何时想要就来取吧。”

齐江天似乎在笑,郁景兮看看手里的“无尘”——对于剑客来说,剑就是生命。

“我们从今后就是仇人了?”

郁景兮自然自语,将剑交还给他,默默离开郁家。齐江天跟身后,两人就这么走着,沉默着,从这一夜到第二夜,最后走至郊外山上的断崖边。

郁景兮已经没力气了,靠着颗老树站着,直到天边微亮,红色若隐若现。

齐江天在十步之外看着他,等着自己这条命的归宿。

正是日出,郁景兮转过身来,那张脸沐浴在一片暖红里,甚是好看。

“我看过许多美景,如今才发现,最美的,竟就在身边。”

然后,齐江天以为自己花了眼,郁景兮竟急退几步,纵身跳下断崖。

崖下是湍流的江水。

“然后你没有死,还被高人所救,教你医术和易容术,是不是?”

郁景兮顿了顿,转过身来,笑道:“袁教主果然聪明。”

好像刚才那一切,都未曾发生在他身上。

“那位高人就是姓曹的,他说他年轻时也是常教中人,但很早便与爱人一同退隐,醉心于医术,男子怀胎的绝技也是他苦心钻研而成。”

“这么说他的爱人也是个男子?”

“想必是吧,但我遇到他时,他只孤单一人。他说不想一身本领后继无人,便传授于我。本来也要传我功夫,只可惜我不是练武的材料,起步又太晚,学了一个月没任何进展,便作罢了。”

袁玖皱起眉,“常教的,姓曹,还懂易容术,一定不是无名之辈……”

孟散适时插话道:“教主,那位前辈退隐甚早,恐怕要问问教中元老才知道。”

“也对,”袁玖点点头,复又看向郁景兮,“后来呢?我是说,齐江天怎么会……怀上孩子?”

“那位前辈想是心愿已了,一年多前便去世了。他知道我的事,临终前说我若不想惹麻烦,可以用他的模样继续在村里做个安分守己的大夫。一开始我过着平淡的生活,但有次突然听说齐江天每年都会去郁家小住,便忍不住想去见见他。”

“这一去,就给他带了个娃儿?”袁玖调侃道。

郁景兮苦笑,“我见到他时,他日夜与妓子小倌风流快活,还对我说如果我不是来取他性命的,就不要来找他。我一时气愤,便对他下了药……”

“哎你等等,”袁玖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当初足足折磨了我七七四十九日,怎么到他这儿一副药就行了?莫不是你故意折腾我吧?”

“袁教主稍安勿躁,须知我对你做的,才是负责之举。当时我一气之下,迷翻他十日之久,又用猛药强行令他怀胎,按理说这么做只有不到一半的可能,却偏偏成功了……”

袁玖和孟散听得背后发凉,这郁景兮发起怒来竟如此可怕……

“两位见笑,前前后后所有事凑在一起,我那时真是气得失去理智了。他知道以后不断想办法弄掉胎儿,看见我像看到瘟神。我没办法再呆下去,只好离开,但又不放心,便雇了贵教和古门的探子打探他的消息。我回到村子,接着就遇到了你们。”

“那个雇主就是你?”

“没错。”

“原来如此。”孟散叹道。

“我以为他一定会打掉孩子,可那天我见到他……他只是不肯承认罢了,什么都一个人抗,以为这样做我会讨厌他,以为我离开他了就会快乐,真是太傻了……”郁景兮自言自语着,突然一正脸色,“袁教主,等他生下腹中孩子,你就会杀了他是吗?”

袁玖一愣,“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当初我俩没死根本是个错误。袁教主只管动手,我会陪着他一起,至于孩子……”他突然向袁玖行了个大礼,“请看在我也帮过你的份上,代为抚养那孩子吧。”

第15章 胎气

“小散,你陪着郁公子,本座乏了,回去歇一会儿。”

袁玖并未理会郁景兮的恳求,摇起扇子大步流星地走了,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孟散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家教主一向是这样,郁公子别见怪,我私底下会帮你劝他的。”

郁景兮倒是很温和,“相处久了,袁教主的为人我也略知一二。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帮我说话。”

孟散叹了口气,“天意弄人,世事难料,徘徊在爱与恨之中,你和齐江天都不容易。”

“是啊,徘徊于爱恨中的感觉,你也同样清楚。”

郁景兮意有所指地看着孟散,孟散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更是尴尬地自嘲起来,“我?我的恨远不及你深,爱,怕是也比不上你。”

“袁教主若听到这话,一定会很伤心。”

孟散苦笑,“我家教主心在哪里,甚至有心无心,都是未知之数。”

“袁教主太聪明,与他在一起的若是女子倒还好,若是男子,难免会有许多摩擦和不如意。但就我看来,袁教主很重视你,你无须妄自菲薄。”

“我并非妄自菲薄,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也尚未确定。”

“是吗?”郁景兮若有所思地低喃,“果然个人有个人的苦。或许相处地再久一点儿,你们便能更明白相互间的心意。要知道,我一直很羡慕你和袁教主。”

“承你吉言。”孟散忠心谢道。

袁玖说是回屋歇,但此情此景,怎么可能安安稳稳地睡着?实话说,郁景兮和齐江天的故事让他震撼,毕竟,在他身上与游戏无异的感情在别人那里却是生生死死的惨烈……

他说不清心里那股不对劲儿究竟是不屑,还是嫉妒。

下意识摸了摸心口,什么叫刻骨铭心?他从来都不知道。但内心深处确实渴望着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否则,又怎么会有这个孩子的出现?

原以为孩子就是明证,可与别人一比,自己期望的感情却那样苍白无力。

不懂得表达,甚至是羞于表达,明明是真心话,可一旦从他口中说出,却如同游戏调侃。日子久了,谁还会认为他有真心?也正因为如此,孟散才一直避犹不及吧。

想问问郁景兮深爱的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又觉得太丢脸。从前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如今看来,最重视的那个人,却离他最远。

低头看着略微突起的小腹,那小小的胎儿真的有动静了,一下一下轻轻撞击,应该是小脚丫吧?他眉头一皱,话说回来,这个月份的胎儿,是人形的么?

不过都无所谓,再过一阵子,他就会跟齐江天一样了。

“教主,属下买了您喜欢的点心,这会儿无事,不如尝尝看?”

孟散突然敲门,袁玖回过神,道声“进来”。

看着那人的身影,突然明白,深爱着一个人的感觉,应该就是现在这样的了。

结果他没吃点心,而是一把将孟散那劲瘦的腰身揽了过来,一如既往地笑着,“小散,昨夜未做完的事,不如趁现在做了吧?”

他的手在孟散腰带附近徘徊,是以无比清楚地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僵硬。顿时心里一滞,这是怎么了?以前就算他不愿意也会有反应,就算没反应至少会窘迫。

可现在……

果然,孟散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沉声道:“请教主先将水公子安置好,再考虑属下不迟。”

袁玖一怔,类似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可这次却异常坚定,看来,他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袁玖心中叹了一声,起身道:“是不是郁景兮跟你说了什么?”

他一向敏锐,孟散并不意外,心里掂量了一下,“说是说了,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可你却有了十分紧要的决断,对吗?”袁玖语气一扬,“也罢,在这事上,我最不喜强迫别人,你自有分寸就再好不过。该说的上回我都说过,至于今后怎么做,你就看着办吧。”

袁玖闭上眼睛,冲他摆了摆手。如此不在乎的态度,让孟散一时有些失落。

他的确因为郁景兮的话有了些想法,与其跟袁玖不温不火地拖着,不如说个清楚来得痛快。可如今怎么就像狠狠一拳砸在棉花上,反而是自己吃痛呢?

与袁玖回到了从前规规矩矩的主仆状态,接下来的几天,孟散得闲了便观察起齐江天,发觉他肚子又大了不少,行动也更加不便。

老天似乎嫌这日子太过沉闷无聊,便又生了件事——守院子的一个手下来报,说方才凌中南突然到访,跟水寒衣吵了起来,情况不妙。

袁玖皱皱眉头,吩咐孟散在此留守,自己跟报信的手下一同回去。

上马前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顾不了许多,心道路程不远,胎儿也该承受得住。

奔回小院,手下人说凌中南已经走了,还加了句“样子十分不悦”。

袁玖可懒得理他悦还是不悦,直接去找水寒衣问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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