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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孕夫录(27)+番外

随后,袁玖派人将孩子先接回自己的庭院,郁景兮,却在为自己与齐江天的最后时刻做着准备。

他一直都认为,能有这样一个结局,也算不错。

时辰将至,袁玖转身去校场,郁景兮最后一次叮嘱了他。

“袁教主,今后该注意的地方我已全部告诉了莫公子,你要听他的话,多将养将养身子。少操劳一些,胎儿也大了,多为他想想吧。”

“多谢。”袁玖拱拱手,一脸郑重,“你助我达成心愿,我无以为报,所以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绝不让他受半点儿委屈。”

“有袁教主此言,我自当放心。”

上校场前袁玖换了身黑色长袍,肚子不那么显,他坐在高台上,底下人基本也看不出什么。

齐江天被押在中间,低着头,不怎么动,也看不到表情。

寥寥数语后,袁玖决定用最简单的一箭穿心了结他的性命,由他亲手行刑。

那人应声倒地,以袁玖的箭法和功力,必定是致命一击。底下有不少人大呼畅快、教主英明之类,看着齐江天的尸体被抬走,终于了了几个月来的心事,可他心中却仍旧堵得难受。

抬头看看,青天白云,一切都很好。可始终觉得不对,就连刚才那一箭都很没劲头似的。

最近总是如此,他也未多想,一路走回去,可一进门就见一个手下跪在那里,口称有罪,说刚把郁景兮的孩子带回来不久,转了个身人就没了,再找便不见踪影。

袁玖大惊,脑中一个念头一闪,猛然回神,什么都明白了。

急招莫竹青前来,他刚遣散了其他人,尚未开口,莫竹青便自己跪下了。

“属下放走齐江天一家,自知有罪,请教主责罚。”

“责罚?杀了你都不够!”袁玖一脸怒气,咬牙切齿道。

他料得果然不错,全教上下,只有这个准贴身侍卫有能力、也有动机放了那一家三口。今日校场上被他一箭射死的“齐江天”,一定是用死囚牢中的某个人易容而成,难怪对阵之时,对方没有任何齐江天的感觉。

“那就杀了属下吧……”莫竹青自言自语,将头埋得更低,“属下只是不甘心,教主不久前才说过,做贴身侍卫,就是要做和您心意的事,我知道您心中其实不愿杀他们,所以才做此决定。如今众人眼中的齐江天已死,又能成全一个即将骨肉分离的家庭,两全之策,难道不好么?”

顿了顿,他又苦笑道:“我知道教主气什么,不过是没人能像孟散那样让你称心如意罢了。须知事实的确如此,我与孟散也的确不同。他只是一味对你言听计从,可曾认认真真地揣摩过你的心意?除此之外,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会背叛你,而我则永远不会。”

莫竹青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袁玖却被眼前的人镇住了,他认真起来的样子,很陌生,很让人惊讶,更让人不知如何是好。

他确确实实是习惯了孟散在身边的感觉,所以不自觉地便用他的标准去衡量所有人。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一摸一样的两个人呢?

明明已经走了的,却总以为他还在,是他太痴太傻了吧……

五日后,已经离开常教势力范围且易了容的齐江天站在渡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面无表情,半晌才开口说话,却是低声问了身后那抱着孩子的人一个问题。

“我的的确确是杀你全家的凶手,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么?”

身后长相平庸的年轻人将怀中孩子的襁褓拉得紧了些,过了一会儿才轻声答道:“原本那都是我的罪孽,却被你抢了去。再者,”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一脸的满足,“如果没有你,我家可就要断子绝孙了。”

而此时在常教中,新任教主贴身侍卫莫竹青拿着一封请帖进了卧房,拱手道:“教主,双辉楼楼主丁雁翎邀您两月后前去观赏评定他楼中即将打制完成的兵器名品。已确定前往的有古门门主,另往武林中其他几大门派都派了请帖,只是仍未有回音。教主您觉得如何?”

第22章 临产赴会

袁玖近日越发身懒,此时虽已醒了,但仍未起身。

听了莫竹青的禀报,示意他把请帖放在一边,先服侍自己更衣。莫竹青从柜中拿出一套新中衣,看着那宽大的尺码,不禁皱了皱眉——

袁玖的身材他了如指掌,记得从前,那比自己略宽的肩,比自己更加修长有力的双腿,劲瘦柔韧的腰身,无一不让他心生羡慕。可如今……哪还有什么身材可言。

不仅如此,他刚套上中衣袖子,就来了一件更难堪的事。

准备系带的双手停住,莫竹青面露尴尬,更不敢抬头看那人的脸色。面前的白色中衣被圆隆的肚腹撑得十分饱满,还偏偏短了大约一寸的距离,带子都难系上。

他仍窘着,就听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然后袁玖双手向后撑着挺直身子,又深吸口气,莫竹青会意,连忙将衣带系好,又将袍子套上,最后系上约有手掌宽的滚边腰带。

不等吩咐,他便赶紧告退——今天之内,一定要吩咐人赶制出些更宽大的衣服鞋子——刚才也看到了,袁玖腿脚略显浮肿,穿从前那种便于练武的薄底靴,恐怕很不舒服。

回来时袁玖正用早饭,饭后便研究起那封请帖。

过了片刻,莫竹青询问道:“教主,您怎么看?”

袁玖将请帖合上,露出个不易觉察的笑容,道:“古门都去了,本座不去,岂不是太没面子?”

“可是……”莫竹青瞟了袁玖的肚子一眼,“两月之后,正是教主您临产之期,怎能长途跋涉?况且这一去会发生些什么,谁都预料不到。”

“可本座却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袁玖斩钉截铁道。

“最近,对于本座重伤流产的消息,江湖人大多将信将疑,这样很好,但如若现在就拒绝了两月后的邀约,外界恐怕会认定本座是真出了事,更有许多不怀好意的人会伺机对我教不利。”

顿了顿,他又道:“凌中南绝非本座对手,但水寒衣心狠手辣聪明过人,整件事恐怕都是由他操纵。此次古门首先答应赴约,想必就是他借此机会要再逼本座出来一决高下。”

莫竹青眼珠转了转,“教主的意思是,古门和双辉楼合谋?”

“不好说,”袁玖皱着眉摇摇头,“如今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但教中探子早就探得,双辉楼的兵器虽然提供给各门各派,但最近几年,古门是他最大的买主。”

袁玖露出苦笑,“事到如今,即使知道这是场鸿门宴,本座也去定了。身为教主,就该名副其实。与古门和水寒衣,也该做个了断了。竹青,本座知道你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到时你与本座同去,多少精彩场面,必定错过不了。”

看他竟然开起玩笑,莫竹青却高兴不起来,忧虑一重胜过一重。

“教主所言有理,只是此次时机太差,教主您这样的身子,极易落于下风。不如我们先忍这一时,等您生产之后,再图大计,岂不更有胜算?”

“哎……”袁玖摇了摇头,“你怎的不明白?我们放出的消息哄哄旁人就罢了,想唬住水寒衣却是不能。他看准了这个时侯对付我,即使我不赴双辉楼之约,他也会有别的办法。”

莫竹青怔住,他从不怀疑袁玖的判断力——在这点上,他跟孟散是一样的——难道说,真的无路可退了?

正想着,袁玖突然笑了起来,莫竹青又是一愣,如斯的笑容,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了。

“你也无须担心,究竟谁对付谁,还不一定呢。啊对了,本座那把扇子呢?”

话头转得太快,莫竹青脑中空白了一阵,才意识到袁玖说的是他之前从不离手的扇子。他不由奇怪——这把扇子,自从袁玖出事回来后就再没用过,怎么突然又想要了?

从柜子里拿出扇子交给他,袁玖面无表情地打开合上,把玩了一阵,突然脸色一凛,手中用力,竹制的扇骨粉碎,扇面更是成了一摊粉末。

莫竹青心中猛地抽了一下,袁玖眼中的恨意转瞬即逝。

袁玖拍拍手,若无其事道:“今天之内,再去做个一摸一样的。”

莫竹青连忙应是,只是他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物是人非……吗?

与此同时,远方的孟散正呆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着自己的佩剑——最近,他只要一有空闲就开始做这件事,可每每越擦便越烦躁,梗在胸口的那口气,几乎将他生生闷死。

如论如何,无论他怎么擦怎么努力,留在这剑上的血,永远都消散不去。

那晚袁玖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几乎成了他的梦魇,时时刻刻萦绕在心间,日思及此,夜不能寐。

你以为,我从来没有真心吗?谨之……

谨之……

他一直想让袁玖这么叫他,以为这样就证明了他们亲密无间的关系,谁料这两个字,却成为他不再被信任的开始。当时袁玖的失望、嘲弄、悔恨他都听到了,可他能给予的,只有利器刺入皮肉的疼痛和鲜血滴过心头的麻木。

背叛袁玖,抛弃孩子,即使再有苦衷,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近日来关于袁玖的消息众说纷纭,他无心去听,更无心去查。因为只要听到那人的名字,心口就像被无数大石狠狠碾过一样,疼痛难忍,几欲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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