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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女匪(171)


那院子不大,屋子自然也小巧,虽只点了书案上一盏烛台,却也将屋内照得亮堂堂的,封君扬负手立在书架前,正在看架上的藏书,听见脚步声回身往门口看过來,待目光落到辰年头上时,眉头便是微微一皱,
辰年瞧他刚回身时唇角还是上弯的,待看到她头上时才皱了眉,稍一寻思就猜到了缘由,她之前几次去他住处寻他,都是扮作男子模样,今日因是在城守府内,就穿了寻常的女子衣裙,只是头发却梳成了已婚妇人的样式,
辰年故作不察,问封君扬道:“王爷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紧事。”
封君扬忍了又忍,这才控制住自己沒有上前拆了她那发髻,他心中恼怒至极,面上虽还带着浅浅微笑,言语上却已是忍不住刻薄,道:“既然來,便是有要紧事,总不是來寻郑夫人叙旧情的。”
辰年真想转身就走,可受形势所迫,她不得不与封君扬虚以委蛇,只得强自压下脾气,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城守府人多眼杂,不知藏着谁的眼线,我既然名义上嫁了人,总不好再做未婚打扮。”
她这般出言解释,封君扬心中方舒服了些,轻哼了一声,道:“我还当你是存心想气死我。”
辰年微微垂目,心中暗道:你都屡次说不再与我纠缠往事,却是次次都不算数,倒还有脸來抱怨我,你且先等着,待我把事情都处理完毕,拍屁股走人的时候,定要给你留封书信,气你个半死才行,
封君扬哪里知道她心中存的是这样心思,见她垂目不语,还当她是委屈,又想之前确是他的错处,才将她逼到如此地步,不禁心存愧疚,深深看她两眼,轻声道:“刚才是我说错了话,你莫要生气。”
辰年淡淡一笑,转过了话題,问他道:“到底是有什么要紧事。”
封君扬立在那里看她片刻,这才答道:“我明日一早便要离开宜平。”
辰年早知他不可能在宜平长留,倒不觉如何意外,她有意表现一下不舍,可此刻心中只觉轻松,高兴还來不及,实在装不出那个样子,便就只低了头,默了片刻,才轻声问道:“是去军中还是回盛都。”
她垂头低语,虽未说半句不舍之言,可那神态却比言语还要动人,封君扬瞧入眼中,心里既觉甜蜜又是酸涩,他这几日苦苦抑制,方沒有找借口寻她见面,直到今日接到消息,需得马上离开宜平,便再也按捺不住情感,只想着临走前再來见她一面,
“去军中。”封君扬回答,又解释道:“大军已经集结完毕,不日就要渡江,我需得过去。”
辰年听他这话,一时顾不得作态,只抬头去看他,问道:“大军渡江后要去哪里,不进宜平城么。”
她眼睛里映着烛光,亮闪闪的,满是兴趣与好奇,哪里还有半点忧伤,封君扬愣了一愣,才知自己刚才是自作多情,不禁摇头苦笑,见他这般反应,辰年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露了馅,忍不住咧嘴一笑,不经意间却是显出些年少时的顽皮,
封君扬不觉多看了她两眼,这才收回视线,冷静说道:“守株待兔固然轻松,却也怕跑了兔子,况且宜平流民太多,会走漏消息,大军不进宜平城,渡江后趁夜绕过宜平,直接往西去襄州,这几日我会派人将宜平城至宛江渡口的道路清理干净,你也看好了你那些流民,不论是城内的,还是新从北边來的,一律不许他们往南走,否则,可莫怪我手下无情。”
辰年点头,道:“我会寻个合理的借口,将各处城门关闭两天,不许人过,待你大军过去后,再恢复原样。”她心中一动,又忍不住问道:“贺泽已经往这边來了。”
封君扬道:“來了,兵马已到雍州南部,过不些时日就要进入襄州界内。”
辰年微微偏头,咬唇思量,
封君扬瞧她又去咬那唇瓣,忍不住轻声斥道:“不许咬唇。”
辰年正全神考虑事情,被他喝得一愣,却沒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有些诧异地看他,问道:“什么。”
封君扬刚刚是一时情不自禁,才会说出那话來,此刻如何好再重复,便就也沒答她这话,只淡淡说道:“不用想了,贺泽遇伏,以他的脾气,只会往两处去。”
辰年刚才思量的便就是这个问題,闻言便就接道:“要么继续往东,拼死來夺下这宜平,据城以待援兵,要么,就要往北退,经青州再往豫州,逃回贺家的势力范围。”
“不错。”封君扬点头,又道:“我已给郑纶传信,命他带兵往南來,堵死贺泽北逃之路。”
辰年想了想,却是问道:“若贺泽來攻宜平,我需得守住宜平多久。”
她对战事仿佛有着天生的敏锐,无需他提点便能看到关键所在,封君扬看她两眼,含笑道:“你就不能装一装傻,也好叫我能多说两句。”
“哦。”辰年应了一声,顿了顿,却是说道:“正事上装什么傻,不如快些说完,留些时间多说几句闲话。”
她这分明是随口应付,封君扬却听得怦然心动,便简洁明了地说道:“若贺泽是败逃过來,我的追兵必然会紧随其后,你能把宜平守上七八日即可,可若他是绕过我的伏击,你就需得多守几日。”
他停了停,略一合算,继续说道:“有上半月也就够了,我大军必会赶到,只一点你且记住,便是我大军到了,你也不要出城迎敌,切莫给贺泽机会进入城中。”
辰年点头,思量片刻,又道:“我全无守城经验,寨中那些人怕也沒这个本事。”
封君扬道:“郑纶留在宜平的那员偏将便就个善守城的人,你将你的那些寨兵交予他指挥,再加上他的三千人马,守城半月不算艰难,另外,我再留一些暗卫给你使用。”
辰年微怔,笑着推辞道:“暗卫就不用了,我眼下的武功,自保不成问題,不用担心我的安全。”
封君扬瞥她一眼,淡淡道:“说开了,不只是要保护你,还要看着你,省得我再进宜平的时候,你人却沒了踪影。”
辰年颇觉无语,不悦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好似我是犯人一般,还需得你派人看着。”
封君扬抬眼看她,反问道:“你能保证不跑吗。”
辰年闻言,毫不犹豫地应道:“我为什么要跑,我今儿把话放在这里,莫说我沒打算逃走,便是真的要走,我也会堂堂正正地走,我又不欠你什么,你也拦不下我。”
封君扬轻勾唇角,缓缓点头,道:“不错,有长进了,已是能睁眼说瞎话了。”他说着上前,伸出手指去点辰年心口,“你少动你这小心眼,你这里想些什么,我全都知道。”
辰年全无防备,直被他戳中胸口,怔了一怔,这才反应过來,身子忙往旁侧一闪,鱼儿一般滑了开去,沉脸说道:“你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这一回倒是真冤枉了封君扬,他动手前还真沒起轻薄之心,直到指尖触到那温热软绵,方意识到所点的地方不对,他自己不觉也有些尴尬,收回手來,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地轻咳了一声,抬眼间瞧见辰年面上还有些羞怒,只得讪讪解释道:“我这回真不是故意的。”
辰年冷冷看他一眼,并不肯信他,封君扬知晓此种事越描越黑,不好多说,也唯有呐呐沉默,
屋内一时静寂下來,有夜风从那敞开的门窗处悄悄潜入,逗得烛台上火苗随之轻轻摇曳,灯光忽明忽暗,柔和了辰年眉眼间的清冷,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封君扬默默看她,恍惚间又回到了永宁二年的初夏,两人腻在书房中,情浓处也是无话,他是她的阿策,她是他的辰年,
辰年抬眼看封君扬,见他目光迷离地看着自己,猜他心思定是去了别处,不禁低低地冷哼了一声,出声唤他道:“封王爷。”
封君扬心神这才回來些,微微垂目,却是低声说道:“正事说完了。”
辰年扬眉,道:“那好,夜色已深,我就不留您了,您早些回去,也好稍作休息。”
她之前分明说了讲完正事再说闲话的,不想竟就这样打发了他,封君扬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过去咬她两口解气才好,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你这个铁石心肠的小骗子。”
辰年假作沒有听见,只侧身往外让他,道:“外面路黑,我叫人多点两盏灯笼给你照路。”
封君扬站在那里看她片刻,却是忽地笑了笑,迈步往外走去,走过她身边时,他却又停了下脚步,正色问她道:“谢寨主,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不要考虑,只凭你的直觉,答我是或者不是,可好。”
第八章
风雨欲来
封君扬转身,向她走近了两步,暧昧低语:“你也知道,我这几年为你守身如玉。若是我碰了别的女子,你是不是就再不会要我了?嗯?”
辰年本就防备着他,当即就听出他这问题非但是在调戏她,还是个圈套,根本就无法用“是”与“不是”来回答。她虽有话可以答他,可他屡次戏弄于她,她哪里甘心次次退让。转念间,她已是拿了主意,竟是迅疾出手,往他面上扇去,想借着恼羞,打他一个耳光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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