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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女匪(201)


便是重伤,经脉受损,也不该是现在这般情形,辰年愣愣坐了一会儿,忽地记起刚才那个与贺臻下棋的白胖子来,便就强撑着下c黄走出舱门,抓住外面的一个侍从,问他道:“那白先生现在何处。”
那侍从瞧辰年面色难看,声音发抖,只当她是伤势发作,忙道:“您稍等一下,小人这就去请白先生过来。”
因是在同一船上,那白先生很快便被单容拽了来,便是贺臻也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白先生上前看一看辰年,又伸手探她脉相,笑眯眯地问道:“丫头,你把老夫的固元丹当零嘴吃呢。”
贺臻闻言,从那c黄榻上拾起那小瓷瓶来,果见里面已是空了一半,他不由得面色一沉,低声斥道:“胡闹。”
辰年没有理会贺臻的斥责,只死死地盯着那白先生,问道:“我武功可是废了。”
“废了。”白先生不以为意地点头,答道:“你那内功太过霸道,为了保命,只能尽数散了那功。”
她辛苦几年,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日夜苦练,总算将五蕴神功练得小有所成,不想竟就这样被散去了,辰年扶着桌子,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时没了反应。
白先生瞧着她这般,不觉笑笑,道:“你这丫头莫要这副要死要活的表情,那种霸道内功,散了也就散了,总好过日后走火入魔。”
辰年回神,轻轻一哂,道:“你说得好生轻巧,果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放肆。”贺臻冷声斥道。
“哎,小孩子说话,你较真做什么。”白先生却是笑着劝阻贺臻,又转过头来看辰年,笑道:“你这丫头,空长了个机灵样,不想却是个木头脑袋,这世间万事,本就是有舍才会有得,散了内功,没准反而会有了其他机缘,你还这般年轻,该往宽处想才是。”
辰年懂他说这话是好意,若在往日,她许得还能谢他两句,可这几日她身心屡遭重创,到现在已全没了与人客气的心情,闻言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白先生笑了笑,撑着双拐又飘然而去,贺臻那里看得辰年两眼,正要开口说话,辰年却是抬头,与他说道:“你也请出去,莫要再给我讲些大道理,只叫我自己静上一静,便已是感激不尽。”
贺臻面色不佳,却只是站了站,便就带了单音出去。
翌日,便有小船送了两个粗使丫头过来照料辰年生活起居,除此之外,再不见任何贺家人的身影,辰年又试了多次,将白先生给的那瓶固元丹吃了个干净,这才不得不接受了武功尽失的现实。
以前时候,不管如何艰难,她好歹还有一身武艺可以傍身,不想到现在,竟是连这最后的依仗都没有了,辰年本以为自己会发狂发疯,可真到了这般地步,心里却是异常平静,只觉得那时间越发漫长起来,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却似过了好些年。
第七日头上,贺臻过来看她,问道:“可想通了。”
辰年正倚靠在窗边望着江面发呆,闻言懒懒地回道:“想通了能如何,想不通又能如何。”
贺臻道:“想通了那就好好活着,想不通,那就慢慢受着。”
辰年淡淡一笑,回头看他,打量片刻,笑着问道:“贺将军,你这是要带着我回泰兴。”
贺臻点头,道:“不错。”
“回泰兴做什么。”辰年笑着问他,
“是想用我母亲的血统做文章,还是想着用我来牵制封君扬,莫怨我没有提醒你,这两条都不大好使,若是血统真的那么管用,芸生早被拓跋垚立为王后了,何需到现在还无名无份,至于想用个女人来牵制封君扬,此举更是笑话一般,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最该清楚,别说我与他现在已经没了情分,便是情浓之时,他也不曾为我昏了头脑。”
她话说得不紧不慢,言语里满是讥诮,贺臻听了却是面不改色,淡淡问道:“若是我只想把你当做失散多年的女儿,带回家好生地娇养起来呢。”
辰年挑眉惊讶,随即又不禁轻轻一笑,道:“贺将军,先不说这话我信不信,只说你自己,你就信吗。”
她面上表情太过生动,便是贺臻瞧着也不觉笑了笑,摇头道:“我也不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所有一切说到根本,不过都是利益交换,纵是父母儿女,也不过如此,你连爹爹都不曾叫过我一声,我又怎能对你舐犊情深。”
辰年笑着点头,道:“就是这般,所以你我二人,有什么事还是摆在明面上来说最好。”
贺臻道:“也好,既然这般,我就与你说了实话,我将你带往泰兴,一是因为不管怎样你都是我贺家女儿,不能流落在外任人欺凌;二是你的身份还是有些分量,至于要往鲜氏还是往封君扬那里用,还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辰年闻言,浅笑不语。
贺臻瞧她一眼,又道:“你莫怨他人把你当做筹码,若有本事,你也可以将他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贺家可以把你当做棋子,你可以把贺家当做依仗,凡事都有两面,端看你如何用了。”
第三十七章 一针见血
辰年轻声哼笑,对贺臻话语嗤之以鼻。
贺臻知她心中还未转过弯来,也不想多说,只等她自己醒悟,他在舱中陪着辰年坐了一会儿,瞧着她转头看向窗外,无意与自己交谈,便就起身离去,临出门时,却又停下身来,低声与辰年说道:“你若还是个三五岁的孩子,我便是再容你骄纵几年也没关系,可你现今已经二十,没得时间给你任性了。”
辰年头也不回,淡淡说道:“不是没得时间给我任性,而是鲜氏大军觊觎中原已久,眼看着就要南下,而封君扬那里也在宜平站稳了脚,据青冀二州对江北虎视眈眈,叫你没得时间再来我面前扮慈父模样。”
贺臻立在那里看她良久,这才问她道:“你想要怎样。”
辰年转过头看他,唇边噙一抹讥笑,“我没想要怎样,贺将军,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叫我甘为你掌中棋子,与你贺家互为依存,只可惜你这算盘怕是要落空,我既不想着受人cao纵,也不想将别人玩弄与股掌之上,我高兴,就活一日是一日,不高兴了,大不了是个‘死’字接着,我本就是出身匪窝,任性妄为,图得就是个顺心自在。”
贺臻瞧她这般,不觉皱眉,道:“既然这般,你就继续撞个头破血流便是。”
辰年却是微笑,回道:“纵是头破血流又能如何,总好过成为你们这般无情无义,只余满腹算计,便是连父母妻儿都不能信任的人。”
她这样油盐不进,偏又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便是贺臻,一时也拿她毫无办法,只笑了一笑,便就出了舱门。
十月底,贺臻在船上得到前线密报,靖阳、粟水一线出现鲜氏人的身影,贺臻将贺进与贺泽两人找过去细细嘱咐一番,留他二人带军返回泰兴,自己则改换了轻便小舟悄悄登岸,由陆路赶往靖阳前线。
十一月中,贺家水军经过月余航行,终于回到泰兴。
辰年久闻泰兴之名,却还是第一次到此,她身上伤势已近痊愈,早早出了船舱,立在船头遥望这江北第一大城,只见那城楼巍峨雄伟,稳固如山,两侧城墙高有数丈,铁壁森严,一东一西延展开去,竟似看不到边际,辰年不禁低声感叹道:“这般城池,也难怪当年北漠人围困两年而不得,果真不负江北第一重镇的名声。”
贺泽就立在她身前不远,闻言回头瞥她,眼中难掩骄傲之色,道:“这天下谁人不知我泰兴之重,夫泰兴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者也。”
辰年笑笑,道:“那十二公子可要好好守住了这泰兴,莫要叫它在自己手上丢了。”
贺泽听出她这话里的讥诮之意,扬手将一顶帷帽扔向辰年,冷声道:“戴好了。”
他之前挨了辰年一掌,虽也是内伤严重,可却与辰年又有不同,经过白先生这一路的精心调养,此刻已是恢复了大半,那顶轻飘飘的帷帽,被他看似随意地一丢,却不偏不倚地罩向辰年的头顶,辰年下意识地偏头躲避,竟也没能避开,反倒被那帷帽扣了个正着。
贺泽眉梢微扬,露出些许得意,又瞧了辰年两眼,这才回过了身去。
船队未在泰兴码头停靠,而是径直进了水寨,贺进自去向水军都督复命,贺泽却是要下船收拢清点自己那些被水军救回的残兵,辰年一直想寻到叶小七的下落,见状便就不言不语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贺泽回头,见她跟来,不由奇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辰年答道:“自是保命。”
她此时失了武功,与一般的弱女子无异,在这人生地不熟之所,确是跟在贺泽身边最为安全,贺泽不觉失笑,嘲弄地弯了弯唇角,道:“你竟然也会这般惜命,我还当你从不畏死呢。”
辰年淡淡答道:“我倒是不怕死,只是若不明不白的死在此处,怕是会给十二公子惹麻烦。
贺臻临走时曾严令贺泽看好辰年,若辰年在他手上出了差池,他还真没法向贺臻交代,贺泽听闻辰年如此说,心中虽是不忿,却也无法反驳,便就只横了辰年一眼,任她在后面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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