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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女匪(244)


莫说这话杨婆子听不懂,就是乔老那里也越发糊涂。
辰年低下头来在女儿耳边低声哄了几句,也不知她都说了些什么,小宝先是不肯,后来却是从矮凳上站起身来,蹒跚着走到朝阳子,将小手里的攥得都已经变了形的发面糕递到朝阳子面前, “道道,吃。”
小宝长得本来就极好,水嫩嫩,白胖胖,粉雕玉琢一般,这样奶声奶气地与朝阳子说话,朝阳子顿时觉得整个颗心都化了,差点感动地老泪纵横,忙将小宝揽入怀里,一边吃着那发面糕,一边大度地与辰年说道:“看在小宝的面子上,道爷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辰年笑了一笑,道:“多谢道长。”
朝阳子刚想嗤之以鼻,却忽地记起了怀里的小宝,忙就把那声冷哼压了下去,也顾不上搭理辰年,只笑眉笑眼地哄着小宝说话。
山里饭时晚,待众人吃过晚饭,天色已是黑透了下来。小宝跟着辰年玩了这大半天,早就又困又乏,没等着回屋,就趴在辰年怀里睡了过去。杨婆子瞧见,想要抱了小宝回屋去睡,不想小宝却死死地扒在辰年身上不肯放手。辰年见状,心中也舍不得,便道:“大娘,一会儿我抱她进去,夜里就跟着我睡吧。”
杨婆子自端了灯回房,临走时却是叹了口气,回身与辰年说道:“还是莫要叫她这样恋你的怀,不然过两日你一走,孩子少不得又要哭闹,更是遭罪。”
这话一说,桌上其余几人俱都是一默。辰年低下头来,怔怔地望着小宝出神,朝阳子那里却是忽地说道:“要不,带着小宝一起走吧!有我和乔羽几个护着,又是在你身边,出不了什么事。”
“不行!”辰年断然拒绝。她抬眼看向朝阳子,冷声说道:“那是战场,刀剑无眼,生死无常。”
朝阳子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欠考量,听辰年这般说话,非但没有瞪着眼反驳,反倒是有些歉疚地低下了头。
瞧他这样,辰年便又解释道:“道长,我没别的意思。”
朝阳子闷声闷气地说道:“我知道。”
因着是朝阳子劫持了小宝,这才迫得辰年随他出山,搅入到这场战乱之中,为此,朝阳子对辰年母女两个一直心存着愧疚。辰年也知他这心理,想了一想,开解他道:“西边与冀州不同,几十万大军聚到一起,光指着耍小聪明是不行的,得有真本事才行。那么多名将,论起行军打仗,个个都比我强,我只先过去看一看,若是用不到我,我就回来。”
辰年话说得轻松,可朝阳子与乔老两个却都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封君扬与纥古越对敌,无论谁胜谁负,死伤了哪个,于辰年来说,都会是锥心之痛。
突然之间,朝阳子就觉得后悔,后悔自己不该拿着“大义”二字来压辰年。天下苍生与她有何干系?她就算是吃了百家饭长大,可她也活了那数万流民,还回去的也足够了!怎地就要逼着她一人来抗这“大义”!
朝阳子越想越是恼恨自己,忍不住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口中骂道:“我老道也是柿子捡着软的捏,也是欺负老实人,我怎地不去劝那拓跋垚怜惜天下苍生?我怎地不去劝封君扬?不去劝那贺臻?”
辰年与乔老两个看得傻住,还是辰年先反应过来,忙伸手拦下朝阳子,低声喝道:“道长,你这是做什么?”
朝阳子对自己下手极重,就这片刻工夫,那一侧的脸颊已是肿胀起来,他咬牙说道:“不去了,你别往泰兴去了,只留在这里安心带小宝。”
辰年知他的心意,不觉有些感动,沉声说道:“道长,我得去。不光是为了大义,还有私情。”她低下头来去看了看怀中熟睡的小宝,又抬起头来看朝阳子,扯着嘴角向他勉强笑了一笑,“道长,你与乔老可要替我看好了小宝,等我回来。”
两日后,辰年趁着小宝睡觉之时,辞别了朝阳子与乔老等人,一人一骑出了南太行向西而去,追赶已经奔赴泰兴的郑纶大军。她的速度自是比大军行军快了许多,不过短短三四日功夫便就追上了大军,不想未见郑纶,却是嫌看到了顺平。
第八十九章 久别重逢
辰年见顺平突然出现在中军大帐外,不觉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那竖在帐前的大旗,见那确是郑纶的帅旗,心中这才略定。
顺平刚从帐内出来,一抬眼瞧见辰年,不觉又惊又喜,道:“总算等到您了,小的还以为得和您错过去呢。”
他比辰年到得要早,瞧着辰年未在军中,本想着继续往东去拦她,只因怕与辰年走岔了,这才不得不待在郑纶军中等她。等了这几日,好不容易等到辰年,顺平顿觉松了口气。
辰年略略点头,也不问顺平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越过他径直走向大帐,请那外面的护卫给她通报。
大帐内只郑纶一人,抬头见辰年进来,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已从顺平口中知道了辰年与封君扬决裂的缘由,也知辰年为封君扬生了女儿。顺平与他说这些,无非是想叫他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可不知为何,他那心思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蠢蠢欲动。
她既然已与王爷决裂,那是否就能一直做谢辰年?一想到此处,郑纶心中就止不住地发热,可待看到辰年微冷的容颜,那颗心却又缓缓下沉。她并不知他的心思,甚至,她还以为他一直爱慕着芸生。
辰年不知郑纶心思,与他打过招呼,又为自己的晚归解释道:“有些私事要办,没想着会耽误这么多天,亏得及时追上你们了。”
郑纶不语,只沉着脸点了点头。
辰年会错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又道:“郑将军莫怪,实在是因为当时走得着急,顾不得来和你打招呼。”
郑纶猜到她突然离去定然是去探望女儿了,瞧她连句实话都不肯与他说,难免有些失落,低下头掩下了唇边的那一抹苦笑。“没事。”他顿了一顿,又问道:“你刚才在外面见到顺平了?”
辰年道:“见到了,刚还说了几句话。”
郑纶抬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像顺平要求的那般,另想了别的借口来拦下辰年,而是直言道:“他来为王爷传话,王爷不想你去泰兴。”
刚才在帐外看到顺平,辰年便猜到他定是来为封君扬来办事,却不想只是来传这话。郑纶扫了一眼辰年的神色,瞧她面上有些愣怔,又补充道:“王爷是怕你左右为难。”
辰年回过神来,问郑纶道:“如果你是我,可会因为怕左右为难就置身事外,转身回去?”
郑纶想了想,答道:“不会。”
辰年唇边露出些清浅的笑意,道:“我也不会。我知他是好意,只是这事却容不得我逃避,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去尽自己的力,不能只等着别人来告诉我结果。”
郑纶定睛打量她,过得片刻,才沉声应道:“好。”
他这声刚落,忽听得帐外马蹄声响,帐内两人耳力都极好,听出那急促的马蹄声是由西而来,面色均是微微一变。来人速度极快,顷刻功夫就到了近前,马蹄声在帐外猛地收住,片刻之后,就见两个护卫架着一个形容狼狈的斥候从帐外冲入。
那斥候进得帐来,奋力甩开身旁扶持的护卫,扑倒在郑纶面前,将手中军报呈上,气息急促地说道:“将军,泰兴急报!”
郑纶接了去看,只一眼,双眉就紧皱了起来。
辰年在旁看得奇怪,不禁问道:“怎么了?”
郑纶抬眼看向辰年,答道:“五月十九,泰兴被纥古越攻破。”
顺平那里刚进得帐门,听得泰兴城破,不觉也是一惊,“泰兴丢了?”
郑纶看也不看他,只盯着辰年。辰年立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过得片刻,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才又聚神,她抬眼看向郑纶,问他道:“泰兴情况如何?”
郑纶默了片刻,方才答她道:“贺臻身死,贺氏族人被屠,纥古越下令纵兵七日。”
纵兵七日,又是与夏人有着深仇大恨的北漠人马,这个命令与屠城也无什么区别了。辰年双眸沉黯,里面像是盛了最浓的墨,漆黑浓重,透不出半点光亮。她脸色苍白无色,便是连那唇色也极浅,唯有牙齿咬住的下唇渗出血的鲜红来。
郑纶本是一腔愤怒,可瞧到辰年这般模样,不禁低声唤她道:“辰年?”
辰年这才恍然回神,道:“我没事。”
郑纶想要安慰辰年,一时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看她。辰年瞧出他眼中的关切之意,又见顺平也是满面担忧之色,向他们两个勉强一笑,重复道:“你们放心,我没事。”
她深吸了口气,强打精神,道:“我们需尽快赶往泰兴,趁纥古越站稳脚跟前将泰兴夺回。不过,泰兴已丢之事还需瞒住,以免军心不稳。”
顺平听辰年依旧要去泰兴,先是一愣,然后便就有些责怪地看向郑纶。郑纶却对其视而不见,只在桌上展开了行军图,叫了辰年过去看。顺平瞧他如此,实在按捺不住,只得自己出声叫辰年道:“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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