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江北女匪(6)


灵堂上,薛直的两个儿子薛盛英与薛盛显各据一侧相对而跪,见封君扬随着李崇进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过来。
因薛直的继室乃是云西封家的女儿,虽不是嫡支,可辈分上算起来却是封君扬的堂姑,封君扬便执子侄礼祭拜了薛直,薛盛英与薛盛显两人呜咽着叩首回礼,待礼毕之后都站起身迎上前来。
薛盛英先叫了一声“世子”,未及说话眼泪又流了下来。
封君扬温声安慰了他几句,又问薛直遗孀封夫人的情况,薛盛英抹了把泪,答道:“自惊闻噩耗,家母便病倒了,娴儿正在后面照顾。”
芸生最担心地就是娴儿母女两个,闻言就说道:“我去看看姨母。”
薛盛英看了封君扬一眼,见他并无表示,便命身边人带着芸生去后院看望封夫人。
封君扬嘱咐了芸生两句,待她随人离开了,这才转身询问薛直被刺时的情景。薛盛英悲愤地答道:“当时父亲刚巡了大营回来,还没来得及入城就遇了害。跟在父亲身边的侍卫都是死忠的,拼死地护卫着,全都遭了毒手。城墙上的守卫虽远远瞧到了,却是没能看清刺客的面容,只知道是使刀的,招式狠辣,刀刀致人于死地,待城里人马再赶出去救援,刺客已是跑了。”
竟然不是暗杀,而是青天白日地当街刺杀,而且还是先杀光了薛直身边的护卫,这样武力强悍的刺客……封君扬心中一动,又问道:“确定刺客是往西逃了?”
薛盛英点头道:“是,已是派了几队人马追了过去,也给青州飞鸽传书了,叫他们封住飞龙陉西口,严查过往路人。”
青州就在冀州之西,两者之间只隔了一座太行山脉,而百里飞龙陉横穿太行山,正是连接青冀两州的交通要道,只要刺客欲往西去,必是要途经飞龙陉的。
可若是刺客并不是逃往青州呢?若是只想进入太行山呢?比如……太行山中的清风寨!封君扬眉心微敛,片刻之间心念已是转了几转。那个将谢辰年救走的男子就是从冀州方向而来,也是使刀,也是刀法精湛……难道他便是杀了薛直的刺客?可是,清风寨不过是太行山中一股悍匪,为何会要薛直的性命?
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薛盛显瞧出封君扬面色有异,忽地记起他便是从青州而来,走得也是那飞龙陉,想了一想便问道:“世子从青州过来,路上可曾遇到了什么可疑之人没有?”
封君扬略一沉吟,答道:“倒是遇到个有些古怪的刀客,还被他一刀斩了匹战马,手法很是狠辣。”
薛盛英与薛盛显两人俱都是面色大变,急忙问道:“在哪里遇到的?那人现在身在何处?”
封君扬眼底似有细微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微微垂了垂眼帘,这才又抬眼看向薛盛显,答道:“那人进了飞龙陉,应是往青州去了。”
薛盛英眼中杀机暴涨,恨恨道:“既是往青州去了,那贼子就逃不了,只等逮住了他,定要将他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薛盛显也沉声吩咐身旁的部将道:“连夜赶往青州,请杨将军守住关口细细盘查过往客商,决不能叫贼人混出去。”
他二人说得都这般声色俱厉,却没一个愿意亲自带着人去青州捉拿刺客,无非就是怕失去了对冀州的控制罢了。封君扬压低了头,掩下了嘴角上的那一抹讽刺。
薛盛英见他如此,只当他是疲惫,忙说道:“世子远来疲顿,我送世子去休息一下吧。”
封君扬面容坦诚,直言道:“因在飞龙陉里耽搁了功夫儿,昨日半夜才赶到驿站,不想却惊闻薛将军遇刺的消息,我心中又惊又痛,一夜不得合眼,今日一早便弃了大队往冀州赶,此刻确是有些疲乏了,容我先下去缓一缓,回头再与两位公子细谈。”
薛盛英与薛盛显两个听了颇为感动,亲自送他出了灵堂,安排上好的院落与他休息。
封君扬未与他们客气,带着自己的人住了进去,等薛府的人都退下了,这才招了心腹护卫进来,低声吩咐道:“悄悄地去查一查,看薛直与太行山清风寨之间是否有什么过节。”
夜色之中,有清冽的香气随风而来,封君扬负手立在窗前,望着廊下那株怒放的西府海棠出神。清风寨总不会平白无故地杀了薛直,既然杀,必然要有理由,那么,这个理由到底会是什么呢?不过是南太行的一伙山匪,为何敢来刺杀手掌几万军队的冀州守将?
一时之间,封君扬也不禁有些迷惑了。
飞龙陉临近西侧关口的一处小山坳里,辰年也在迷惑着。
因接连收到冀州的飞鸽传书,青州守将杨成亲自带人守在了飞龙陉口,将关口封了个严严实实,一个个地盘查过往地客商行人。穆展越与辰年见状便也没往前凑,调转马头往回走了三十多里,凭借着对飞龙陉的熟悉,两人七拐八拐之后,藏入了一处隐秘的山坳里。
虽在野外,可吃食上却是不缺的,穆展越武功高强,捉些野物不成问题,而辰年功夫虽没学到家,可因着从小就跟着叶小七在山里跑,倒是练就了一手烧烤的好手艺。两人各施所长,很快就打发了晚饭。
穆展越早已是摘了斗笠,发色中虽然夹杂着不少银丝,面容倒是不算苍老,看着不过三十上下的模样,五官很端正,只神色稍显冷硬,像是没什么表情一般。
辰年一面用木棍笼着面前的火堆,一面小心地偷瞄坐在对面的穆展越,几经迟疑之后还是鼓起勇气出声问道:“义父,大当家为何要杀薛直?”
穆展越撩了撩眼皮,向她看了过来。
辰年不觉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第九章 为何杀人
谁知穆展越视线从她脸上掠过,最后却落在那暗蓝色的夜空上,只简洁地答道:“不知道。”
辰年听了差点仰倒过去,瞪大了眼看了穆展越半晌,见他一直默然不语抬脸望天,终于相信他许是真的不知道。她不觉有点失望,想叹气却又不敢,自个闷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这事瞒不住。”
她抬头看向穆展越,也不管他是否在听自己讲话,只径直说道:“昨日有那么多人在场,都看到义父把薛直的人头交给了大当家。俗话讲人多口杂,薛直又不是个无名无姓的小人物,所以这事绝不可能瞒下,怕是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消息漏出去,到时候冀州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穆展越这才缓缓回过头来,神色淡漠地问:“那又如何?”
辰年忽地有些紧张,问道:“义父,冀州会不会派大军来攻打寨子?薛直就这样死了,他们总得为他报仇啊!”
这样一想,辰年就有些止不住地替寨子担心,清风寨在太行山中再如何势大,那也不过是一伙子山匪,如何能和冀州的正规军队相抗衡?若冀州真的下了狠心要为薛直报仇,那么清风寨必然会凶多吉少。
那里是她长大的地方,那里有她的朋友!
辰年猛地站起身来,叫道:“义父,咱们赶紧回寨子吧,叫大当家商量一下对策,实在不行就叫寨子里的人都先出去躲一躲,冀州军就算来了,也总不能在山里待长久,大伙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回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紧着去收拾行囊,穆展越却是稳坐不动,辰年抽空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如此不由心急,大声叫道:“义父!”
穆展越动了动,说道:“没用。”
辰年一愣,就又听穆展越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能想到的,张奎宿自然也能想到,这会儿你就算回去,也没有什么用处。”
辰年默默站了片刻,走到穆展越面前蹲下来,问道:“义父,您真的不知道大当家为什么要杀薛直?”
穆展越摇了摇头,“不知道。”
辰年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又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寨子?为什么早不走晚不走,偏偏等你杀了薛直之后走?”
穆展越与她对视半晌,淡淡答道:“辰年,你问太多了。”说完了就把身子轻轻倚靠在背后的石壁上,合着眼睛闭目养神。
见他如此,辰年便知道他是不会告诉自己答案的了,她有心想偷偷溜回寨子,却又知道自己没本事在穆展越眼皮底下溜走,只得无奈地撇了撇嘴,又冲着穆展越做了一个鬼脸,这才走到一旁重新打开了行李做睡觉的准备。
她这里刚给自己铺了个简易的c黄铺,正准备躺下歇着呢,忽听得穆展越说道:“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呢。”
辰年心中苦不堪言,却不敢不起来,便磨磨唧唧地走到一旁去扎马步。她这两日多在马上度过,双腿早就又痛又累,蹲不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穆展越仍在闭目而坐,仿佛已是睡着了。
辰年偷偷地松了口气,想稍稍把腿站直了些,谁知心念刚动,膝窝处便挨了一粒石子。她忍不住哎呦了一声,回头去看穆展越,见他眼睛仍闭着,双手轻轻地搭在膝头,动都不曾动过一般。
辰年却再不敢偷懒,咬着牙坚持了一刻钟,刚待要起身时,却突听得穆展越在后面问道:“我出寨子之前怎么和你说的?”
上一篇:似曾识我 下一篇:偏偏娇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