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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女匪(86)


“步六孤骁。”陆骁纠正道:“没有陆字,陆是我步六孤族才选的汉姓,骁才是我的名字。
“哦,这般啊,步六孤换过来就是陆,这还真有点意思。”辰年慢慢点头,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忽地又发问道:“那穆是你们哪一族的汉姓?”
陆骁未觉中计,当下想也不想地答道:“丘穆陵。”
“丘穆陵展越?”辰年不给他思量的时间,飞快地问道:“那穆展越的本名应该是叫丘穆陵展越了,是不是?”
“丘穆陵越,他的本名叫丘穆陵越。”陆骁说道,话一出口这才察觉到自己中计,一时不由愣住了,只瞪着辰年不语。辰年冷淡地笑了笑,说道:“瞧不出我义父竟然还是鲜氏人,我还奇怪,他怎么会认识你这个鲜氏人了,原来他自己就是。不过,他长得可不大像你们鲜氏人。”
瞧她既然识破了穆展越的身份,陆骁便觉得无需再隐瞒,想了想,说道:“他并不是纯正的鲜氏人,听说他有一半你们夏人的血统,所以长得更像你们夏人一些。”
“原来如此。”辰年又抬眼默默看了陆骁片刻,问他道:“我义父他是不是去了漠北?”
陆骁却是不答,只说道:“我不能告诉你这些。”
辰年闻言却是笑了,说道:“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反正我也没想着去寻他,我现在只想着回清风寨。”她说着,起身回房休息,临出门前却又不忘嘱咐他道:“哎?对了,你这些日子先不要刮胡子了,我觉得若是留一脸络腮胡子,没准还能挡一挡你的脸型。”
她面上虽还带着笑,陆骁却瞧出她心情十分不好,也不想招惹她,便只点头道:“好。”
鲜氏人毛发本就比夏人长得茂盛,便是陆骁这般还算俊朗的年轻人,短短几日便也蓄了一脸的络腮胡子。辰年又取出剪子替他修剪了一番,愣是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遮住了大半,一眼看去倒像是个方脸大汉了。
辰年很是满意自己的手艺,颇有些自得地说道:“我还真有些易容的天分,该去寻个师傅好好学上一学的。”
陆骁对自己长什么模样浑不在意,只随意地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便将镜子丢还给辰年。辰年笑了一笑,将镜子放入行囊之中。
此时他两人已经穿过飞龙陉进了南太行,一路上虽未寻到清风寨的人,却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官兵并未再继续追剿张奎宿等人,大军从北太行撤出后便直接回了青州。辰年猜测可能是西北靖阳那边出了情况,所以薛盛英这才急着把军队撤回。她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越发认定张奎宿等人是重新返回了清风寨。
又行得两日,两人便到了清风寨山下,一打听张奎宿等人果然是又回了山上。辰年自小在这里长大,对各条小路都极为熟悉,很轻松地带着陆骁绕过了清风寨的几处暗哨,从后山小路偷偷摸了上去。
这清风寨本就有前寨后寨之分,前寨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清风寨,而后寨则是寨中家眷的聚居之地。不过短短几月时间,此处已是大变了模样,入目之处皆都是残垣断壁,荒糙萋萋,不见半点往日的热闹与生机。辰年一路行来像是到了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好半天才寻到自己的那处小院,可望着那坍塌的房屋与残破不堪的院落,一时却有些不敢进去。
陆骁左右看了看,奇道:“这就是清风寨了?怎么也瞧不到个人影?”
辰年嘴边的笑容有些苦涩,答他道:“这边本是寨中家眷住的地方,人都死光了,家自然也就没了,谁还会往这边来?”
她说着跃进院子,在废墟中翻找了好一会儿,只寻到了以前曾用过的一支木簪,忙用帕子仔细擦拭干净了,小心翼翼地揣入了怀中。陆骁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瞧她这样重视一根毫不起眼的木簪,忍不住问道:“你用过的?”
辰年点头,这簪子还是叶小七送她的。当初叶小七爱慕小柳,偷偷攒了好多日子的银钱才给小柳买了一支银簪,却又怕她这个“好兄弟”挑礼,便顺道也给她买了一支木簪,又用从夫子那里学来的一句话忽悠她,美其名曰:君子之交淡如水。为着这事,她追打着叶小跑了半个山寨,最后却还是她替他跑腿,将那只银簪交给了小柳。
眼下木簪还在这里,却不知叶小七与小柳是否还安在。辰年默默站了片刻,转头与陆骁说道:“我们两个先在这里寻个地方歇一歇,待天色黑了再去前面主寨,行事也方便些。”
陆骁自是没有异议,辰年带着他寻了一处稍稍完好些的房屋,两人进去后也未生火,只掏了干粮出来分吃了,便各自坐着默默等待天黑。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看着屋内光线都暗透了,辰年从矮凳上站起,说道:“走吧,咱们去前面寨子。”
两人脱了外袍露出里面的夜行衣,又用黑巾蒙了面,这才出得屋来。头顶一轮明月已不知何时跃上了半空,他两人这些时日来一直在山中行走,全然已忘记了日子,辰年抬头瞧了一眼那亮晃晃的银盘,脚下不由顿了顿,低声问身边陆骁道:“今天什么日子了?”
陆骁想了一想,这才迟疑着答道:“像是八月十五了?”
“八月十五?”辰年有些愣怔,下意识地问道:“竟是到中秋了?”
陆骁点头道:“嗯,应该是到你们夏人的中秋节了。”
辰年不觉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那时寨子里正热闹,张奎宿在前面开了宴席,大伙不分男女老幼都聚了过去,唯独穆展越一向不喜这些事情,非但自己不去,还约束着她也不许去。她软磨硬泡都不管用,赌气地坐在院子里不肯回屋,正委屈得想哭时,叶小七扒在墙头上偷偷叫她:“辰年,辰年,出来喝酒。”
☆、第四章
那些话仿佛就响在她的耳边,叫她忍不住回头看向后山,去瞧一瞧叶小七与小柳的身影是否真的就在那里。正恍惚间,身旁的却有人推她,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就瞧见陆骁正皱着眉头看自己,问:“谢辰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愣什么神?到底还要不要去前面寨子?”
辰年这才回过神来,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低声道:“去,这就去。”
陆骁却是站在那里不动地方,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说道:“谢辰年,你心里要是实在难受就哭一场。”
“我没事了。”辰年说道,似是怕陆骁不信,又补充道:“真的,没事了。”
她说完率先大步向着前面主寨走去,行不多远陆骁就从后面追了上来,不发一言地拉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前掠去。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辰年顿觉得心中一暖,正想要开口对他道谢,陆骁那里却是没好气地说道:“闭嘴吧,小心被人抓到了。”
辰年不由笑了笑,低声说道:“我对这里最熟,你跟着我走,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她带着陆骁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了哨岗进入山寨,见这寨中的房屋虽也破败,却明显经过了修整,比起后寨的残垣断壁来要好了许多。寨中各处都亮着灯火,可除了不时有巡逻小队经过之外,却瞧不见其他的人影。陆骁越看越是奇怪,忍不住低声问辰年道:“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辰年也正暗自诧异,清风寨的幸存的人马再算上各处分舵赶来支援的,此刻寨子里应有大几百人才对,虽比不得以前的热闹,可也不该眼下这般空荡荡的。辰年想了一想,与陆骁低声说道:“再往里面走,看看忠义堂那边是什么情况。”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有一支巡逻小队往这边拐过来,辰年拉着陆骁迅速地闪进了一旁巷子,低声道:“跟我走。”她牵扯着他悄无声息地往着寨子深处潜去。这山寨颇大,两人穿房绕屋地走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始隐约听到一些杂乱的人声。
“在忠义堂,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辰年小声说道,拉着陆骁换了一个方向,沿着屋后的僻静小径向着忠义堂那边疾行而去。越到近处,那嘈杂之声越大,待到了跟前,这才惊觉忠义堂前的空地上聚了足有千余人之多。
难怪寨中各处都不见人影,竟是都在这里了!
辰年与陆骁两个跃上空场对面的一处屋顶上,伏低了身形细看场上的情形,就见空场上灯火通明,正中的高台上摆了一排太师椅,张奎宿居中而坐,两侧是几个寨中头领与分舵的舵主,各人面上皆都一副严肃郑重之色,端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相比台上的沉寂,台下倒是显得有些嘈杂,许多人都在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着什么。辰年正奇怪间,就见有人从台下跑上,凑到张奎宿耳边低语几句,那张奎宿略略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台前,提气高声说道:“众位兄弟,先静一静,我张某今日将大伙聚在这里,便是想把出卖山寨的奸贼揪出来给大伙瞧瞧,也好为咱们惨死在飞龙陉的亲人报仇!”
他内力充沛,这声音极洪亮,顿时把场中各种杂乱的生硬都压了下来。张奎宿又顿了一顿,沉声喝道:“把那奸贼带上来!”片刻后,有两个精壮汉子拖了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上了高台,将人往地上一扔,向着张奎宿禀道:“寨主,奸贼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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