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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孀(2)

作者: Augenzeuge/九重烟 阅读记录

“说句实话,我父亲还等着你百年之后下去和他合葬呢。”

话糙理不糙,可问题就是他这话太糙了,伤耳朵。

余锦思顿时不敢说话了,怕这留洋的大少爷嘴里再说出些什么伤天害理的话来。

于是这病便迟迟不好。

☆、第 2 章

余锦思心有疾,前些年里专吃人参养荣丸,倒也觉得身子还活泛些,贺父死了之后,眼看一日坏过一日。

家庭医生年过花甲早就不出诊了,这差事便落到儿子头上,第一次把脉就先停了人参养荣丸,说夫人乍闻噩耗精血受损,内热体虚虚不受补,再吃不得了。

余锦思点点头,不吃便不吃了,他也没得爱吃这味药。

展庭誉出了小红楼,由着女侍领着往书房走去。贺呈霖拿着本《马克思主义》正等着,见人来了,问及自己这继母的近况。

展庭誉旁征侧引,引经据典,胡说八道,支支吾吾。贺呈霖听得直皱眉:“先生但说无妨,我只求他身体爽利,银钱再多也使得起。”

展庭誉出门前受老父亲教诲,告诉他病人若好便说十分,若险只可说三分,情况不对跑为上策。

“医生是高危职业,我们老展家可只有你一根独苗啊。”

老父亲老泪纵横,苦口婆心。

展庭誉于是把实话咽进肚子里,只说不妨事,好生调养即可。恰逢四季交替之时,胸闷气短也是难免。

话自是无可指摘,贺呈霖却见昨日里余锦思面如金纸,神情奄奄,哪是平常体弱之兆。

“医生不肯说实话?”

“非也,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

“我父当年为夫人开过一味药方,并嘱咐令堂夫人不孕则已,孕必不久。如若一生无子,按时服药,颐养天年总不成问题。可我刚刚为夫人把脉,分明已是破了戒了,如今药石无救,不病则已,若是再犯急症,在下医术不精,只怕回天乏术。”

贺呈霖倒是不曾知道余锦思生过孩子,可若真有孩子,怎么可能多年未有丝毫音讯。

他叫贴身的心腹女使去掌记账之权,镇上米铺,钱庄,绸缎行,水陆航道皆是贺家产业,账本自原是在余锦思那里。

且不说此行视为夺权,何况府内财物乃隐私之事,交之下人闻所未闻。一时间流言四起议论纷纷,管家婆子和丫鬟小厮看那女使自与别人不同,都道那是少爷未来的妻室。

女使名唤灵兮,容貌绝艳。

贺家几名管事来府述职,也只见得这名女子,不见余锦思。

有心人便猜的出来,这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贺家的大少爷不待见他这位继母了。

其中赖文荣取笑:“我看这位灵兮姑娘就很好,左右比那姓余的漂亮多了。”

余锦思年少时与这姓赖的结怨,听他说话只当放屁,闲来无事便抽水烟,水烟里加了黑蜂蜜和舶来品,香味腻人,以缓解胸闷不适之感。

这一日已到立夏,天气渐热。小厨房做了冰什锦和糖菓儿送到小红楼里,余锦思吃了仍挨不过下午酷热,就脱了外衣,走到碧纱窗后面的里间去。

身上只有件半透明的冰绡纱衣,躺倒在榻上,自行从小抽屉里拿出烟管,着了火柴去点它。

贺呈霖本在书房与展情比对账目,突然闻到一阵异香。

追着香气到小红楼,孟疏守在门口。

“夫人在里面吗?”

孟疏点点头,转身要去通传,贺呈霖推开人就闯了进去。

“使不得啊少爷,这可使不得!”

贺呈霖留洋时大家同吃同睡,没什么阶级身份分化概念,他哪里知道是哪儿使不得,好大一个人绕过屏风就走进内室。

彼时他这继母衣衫半解,昏昏欲睡,脚上也没穿鞋。

贺呈霖看他一张嘴还在嘬着烟管,吞云吐雾。

“先生,你抽鸦片?”

他称余锦思作先生,比夫人尊重一点,又比阿娘疏远些。

余锦思看着他,想起眼前人是谁了。

“你怎么进来的?还有没有一点规矩?出去!”

余锦思生气归生气,贺呈霖可也一点儿不害怕,横竖不是他亲妈。

他向前一步,穿着鞋踩上榻,抓住了余锦思拿着烟管的那只手,就着他刚刚抽过的地方吸了一口,白烟从他口里吐出来,喷到余锦思脸上。

“我学医的,尝得出来,这里面肯定有鸦片。”贺呈霖笑着:“清政府如今明令禁止民间吸食此物,先生是把禁令当一纸空文了,看来这天下的皇帝也不在你眼里。”

两人离得太近,余锦思看得清他眼睛闪烁的狠戾和野心,他抓着他继母的手,与他几乎肌肤相亲,这样不知分寸,没有体统。

再早些年的时候,只怕非得有个要给人抓去浸猪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