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霖零(61)

他们不是没有心，只是不愿意拿给任何人看，仅此而已。

先帝爱钰霖零，只是最开始，这爱不过以监视之名义，后来深爱了，又将感情化作君臣的信任。

钰霖零爱不爱，谁也不知道，他对谁都是面无表情，笑一笑就能带来灾难。爱对他而言，不甚重要，只明白，他极度听命于先帝。

……这过去的记忆长之又长，听得钰霖零揪心无比。

因为想起来过去的记忆，所以灭不灭云家，都是钰霖零的一个决定。面对云羲旒干净得过分的爱慕，钰霖零摇了摇头，“既然忘记了，便让他安心与霍昕怡在一起吧。”

革了云家的官位，为庶人一家。

“既然忘记了，为何还要让我想起来？想起来了，我又该如何面对你们？”钰霖零的头剧痛，这些记忆让他难受无比。心知自己或许问了一个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问题，钰霖零没有期待能得到回复。况且，这个问题，也不该再问了。多年前，先帝与六皇子就给出了答案。

有了记忆，如今的钰霖零才是完整的，哪怕这些记忆能让人伤痕累累。

先帝与六皇子要将钰霖零留在身边。

六皇子成了如今的君王，自迎娶了云羲依与钰鹿潞，与后宫的妃子，他都没有动过这些女人，他的心里一直梦着钰霖零，沉痛而心酸。直到要除掉云家与钰家，才利用两个女人，从中作梗。

先帝在暗中蛰伏数年，利用骞韬，在钰霖零的生活中悄无声息地陪伴、观察了数年，他是最了解钰霖零的人，他的爱，默然而凄惨。

钰霖零在洞府内休息了数日，调整了裑体，他记得当年洞府外联通了泠斓王府的寒池，今非昔比，泠斓王府不在，寒池也被埋了土。他请求先帝，故地重游，最后一次去看看曾经记忆里的酆奕王府、泠斓王府，和去过的山寺、见过的景色。先帝作陪，钰霖零却想一个人去散散心，无奈，遂吩咐骞韬与之同行。

钰霖零不知道该拿什么心情去面对这个江山，他最后去的是曾经以罪妃身份住过的山寺，寺庙的树下有他埋的酆奕王的木簪。他刨了土，那簪子居然还在，只不过早已面目全非，腐化得没有了簪子的痕迹。

骞韬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酆奕王的木簪。”钰霖零亲手堆了土。他想起五岁时，见到的惊艳的俊郎酆奕王。被情所杀。

钰霖零又在一旁连续埋了十几个小土包，有代表泠斓王的，有代表太子的……还有代表先帝的、六皇子的、骞韬的，和他自己的……

“骞韬，这个世上，你最敬佩的是谁？”钰霖零兀自抿了抿唇，淡淡地笑着，脸色惨白。

又见钰霖零之笑，视为不吉利。骞韬提防着钰霖零，怕后者随时做傻事，“我最敬佩的，便是主子。”

“你敬佩他的什么？”

“坚持。”这个问题可是难住骞韬了，他一直跟着先帝，忠心不二，也见识过先帝与钰霖零的生死经历，真正要提及的话，或许是先帝的坚韧不拔:对自己残忍，对心爱之人的残忍。

钰霖零垂了垂眼睑，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来，盯着骞韬，笑得格外灿烂，“我啊，最敬佩的是我自己，因为我比谁都无情。”

骞韬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口不能与，腿不能动，他只能眼睁睁盯着钰霖零的脚一点一点化作萤火的星点散去，仿佛一场碎掉的梦境，怎么抓也抓不住！

没有什么惊艳比得了钰霖零的一笑，

没有什么风情比得了钰霖零的一眸，

没有什么诱人比得了钰霖零的一动，

亦是，

没有什么残忍比得了钰霖零的一走。

钰霖零走了，真的消失了。

离开之际，还笑着扬言，最狠的不过是他自己。

“你真的没有心。”骞韬冰凉凉的声音透出咽喉。从钰霖零出生起，他就在先帝身边任职，见证了酆奕王的死、泠斓王的死、乃至瑛宏励的死、和太子的死……从始至终，钰霖零没流过一滴泪，没有悲戚，没有心疼，最后，钰霖零投身死亡，也带着不吉利的笑宣誓着他自己的无情。

但扪心自问一下，这些男人又何曾值得钰霖零交付真心？他们的爱太自私了。

钰霖零死了，什么也没带走，还把他们所有人都爱都抛却，离开了。

先帝救了钰霖零两次，满天白发如雪，如今死不见尸，他再也救不了了。先帝讥讽地勾了勾唇 ，棠儿，天涯海角，阴曹地府，你都不能阻止我将你困在身边！不能！

“找吧，掘地三尺，也要将棠儿找出来。”圣上发令于骞韬。

找？

活生生的人就消失在眼前，骞韬该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