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家女的求学路(27)

何敏兮道：“我不想喊别人爸爸妈妈，我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知道事情一定不是那么简单，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别人的孩子交学费，除非这个孩子是在他们的户口本上。

陈喜贵道：“又不是让你跟你爸妈断绝关系，只是你多了一对爸爸妈妈而已。”

何敏兮道：“倘若我爸爸亟需用钱，然后有个很有钱的人想认他当爸爸，但是前提是我爸爸要跟他一起生活，我想我爸爸也不会同意。”

陈喜贵见她小小年纪，但是目光却十分坚定，说话也有条理，当下便放弃了劝说。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声音，为什么这个女孩不是他的女儿？

倘若自家儿子面临她这种状况，他有一百分把握，儿子很大可能会向美好的生活屈服。毕竟每逢过年时，哥哥从城里回来，儿子就会投入哥哥的怀抱，晚上也不愿意回家。思及此，他不禁有些心酸。

第二天一早，何敏兮早早向楠竹乡出发。半路上，她遇到了很多上学的孩子。不同于此前在南塘坳见到的，这些孩子大多三五成群，一路说说笑笑。

第二节课下课后，她甚至见到了学生集体做体操。这也是以前在课本上才见过的画面。才短短两天，何敏兮就爱上了这里，她决定，以后攒到足够的钱就来这里上学。

只是后来的事情有些不如意。

首先，她发现这个学校频繁地收费。从二年级开始，每个学生必须写日记，一个日记本2元。尺子、圆规等画图工具3元，校服15元，秋游费10元，各种疫苗费、肠虫清费用高达20元，还有50元补课费。

就算补课是自愿的，但是其他费用基本避免不了。她亲眼看到一些学生因为买不起日记本，用算术本写日记，虽然这里的老师不同于南塘坳的老师，不会多说什么，但部分学生也免不了投去异样的目光。

由于算术本太薄，如果放在最下面，老师收日记的时候，可能还会落下。

美好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任课老师就发现了她的行踪。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很快，就有人找到她，希望她不要打扰学生们听课。

赶走何敏兮的老师一脸歉意，仿佛自己作了什么了不得的恶。但是何敏兮却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谢谢你给了我足够的尊严，并且教会我如何去对待他人，今后，我也会对他人温柔以待。

后来的日子，她走遍了整个清峦镇的小学。除了学到功课以外，她还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

最难忘的是玉泉村的一个数学老师，他放下粉笔，朝何敏兮走来。当时，何敏兮以为自己又要面临一次窘迫，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向来人鞠躬致歉。

“进来坐着听吧。”

在那些无比艰难的岁月里，这短短6字宛如天籁，给她灰暗的人生注入了一丝光明。

☆、chapter 17

随着天气转冷，何敏兮又能坐在春燕家做鞭炮。每一次转机，她都觉得天无绝人之路，这个世界从未抛弃过她。

到了寒假，她数了数抽屉里的钱，除了学费之外，只剩下2块钱。不过，这总比上一学期好得多。

对于她来说，最艰难的岁月其实已经过去了。父亲刚离开时，她一个湮没在漆黑的夜里，门外一点响动，她就惊悸不已，但是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鞭炮厂刚叫停时，她随时可能面对饥寒交迫。但是如今，后山坡随时可以捡到穿的和盖的。除了冬天之外，漫山遍野是一个巨大的粮仓。

1999年的上学期，她再次辍学，重新走过了一年前的路。只是这一次，她走得更远，石桥镇，双溪镇。一路上见识了更多的风土人情。

闲暇时，她喜欢看墙上贴着的中国地图。很快，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清峦镇和县城中间，刚好是双溪镇。也就是说，双溪到清峦和县城两地的距离相等。

但是从清峦到双溪的大巴车是2元，而从双溪到县城却需要花4元，两者的时间也几乎是2倍。

一天，在汽车站捡瓶子时，她问了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大哥哥。

大哥哥告诉她，因为双溪去往县城的路，一边是崎岖蜿蜒的山脉，一边是曲折迂回的河流，不像清峦到双溪之间的路比较平直。

到了2000年，她再次回到南塘坳小学。

开学不久，张兴文老师要求每位学生交一元药费。过了两天，才有一半人上交。而交不上的那批人，则只能在站在教室后面的水坑里听课。

何敏兮的鞋底断裂了几处，不小心踏进过了那个水坑，顿时，她感受到了春天的寒意。

正当她在座位上瞅着自己的鞋子发愁时，站在水坑里的王翠举手道：“老师，我有点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