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桨(23)

他记得值班的爷爷很好，给他拿了热水和面包，带他去广播处找妈妈。

火车站的人流没有消失过，他看着一个一个的旅人来去匆匆，和他年纪相仿的孩子被紧紧抱在怀里。

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呢？

妈妈……还会回来吗？

在值班室等了一夜的李林书没有等到张晓蕾，工作人员只好联系了警方。

2003年的公安系统并不完备，最重要的是，在档案里没有查到关于李林书的任何信息。

也就是说，除了张晓蕾，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能证明他存在过。

没有户籍，没有身份，李林书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在系统里他是个bug，是个黑户。

交通信息也查不到任何关于张晓蕾有关的东西，警察走访了她的老家，村里人都说她好几年前就跟着一个男人跑到城里去了，父母过世回来过一次就再没来过了。

无奈之下，李林书只能被送到福利院，这样他也可以上个户籍。

李林书那时候还不知道被抛弃是什么意思，她以为妈妈迷路了，总有一天会来找他，带他回家。

“别傻了，你妈不要你了。”

“哈哈哈，你们看他也太白痴了吧，竟然还在等他妈妈来接他。”

“你胡说！我妈答应我来找我的，她……她只是迷路了！她会来的！”

一开始李林书每天都去福利院门口等，他也不和那些小孩子们一起玩，李林书觉得他们是嫉妒自己有妈妈，所以才骗他说妈妈不会来。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他年年期盼，年年失望落空，然后李林书意识到这个曾经答应过他的人，好像真的不会来了。

也对，买票为什么不能带他一起去呢？最后的那次拥抱妈妈好像抱得特别紧，就像……就像永别。

作者有话说：

私密马赛，小虐一下，作者先滑跪认错

第27章

李林书讲的断断续续，从被张晓蕾抛弃到去福利院，总之也是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睡着了。

在听李林书说话的时候，陈皆就这么沉默地听着。他在脑海里想象着一个缩小版的李林书每天跑到福利院门口痴痴地等，等一个不归人。

陈皆小时候好像也是一个人这么在家里等待陈建山和周芸清的，他努力学习以此来换取父母片刻的疼爱。

他觉得心脏的某个地方发疼，自从初二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仿佛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在揉捏，加速的跳动让他觉得窒息，这一刻，他很想哭。

为李林书哭。

李林书在陈皆怀里安静地睡着，呼吸间吐出的热气喷在心脏周围。

李林书长长的睫毛垂着，那颗泪痣在昏暗的房间里若隐若现。

在和李林书相处的日子里，他渐渐发觉这个男人有种坚韧的意志，明明胆小又怕事的却在某些事情上执着得要命。

这是和邱奕一点儿都不一样的人陈皆甚至开始反思，他自己现在这么做到底好不好，对不对。

脑子乱糟糟拧成一团，李林书可以把自己的所有和盘托出，身世、家庭，他献上自己身体。

而自己呢，骗他利用他来获取片刻的快感，把邱奕带给自己的痛苦再让他受一遍？

那么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意义？折磨李林书好像不会让他得到快乐，李林书甚至是个看到他满身伤痕也只是轻轻拥抱了一下，没有探究原因，他能看出自己不想讨论这个。

李林书轻轻地吻那些伤痕，他为陈皆流泪，他告诉陈皆都过去了，未来会很好很好的。

陈皆对自己说，这一次他好像又失败了。

身旁的人仿佛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皱，喃喃着话语。

陈皆笑了笑，搂紧李林书，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入睡。

李林书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了8岁，自己还在福利院门口等张晓蕾。

突然天飘起了大雪，他明明还穿着半袖的衣服，冻得他牙齿打颤。

他跑回屋里取衣服，屋子变成了一座二层楼的别墅，装修富丽堂皇。

房间里他能听到有人在争吵，他透过门缝看到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跪在地上被另一个男人打骂。

他想出声发现自己被捂住了嘴巴，然后回头看到了张晓蕾。

张晓蕾好像变了一个人，涂着惨白的粉底液，嘴唇是大红色，眼影擦得五颜六色，张晓蕾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冲他嘘了一声，指甲被涂成了黑色。

见到张晓蕾的李林书高兴地抱住她，却突然扑了个空。

时空转换到现在，他变成了23岁，穿着工作服，站在海滩上。

李林书看见陈皆抱着一个男孩在海里嬉戏，他们看起来很高兴，陈皆还吻了那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