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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娇纵(112)

曲鹤鸣无法,扑通一声跪在水洼中,黄泥水把白衣染成脏污的土色,大雨扑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他苦求道:“二爷,不能啊,你不能如此啊!前线还有千千万弟兄等着你,公主即便还活着,你这样挖,要挖到何年何月才能成事?世子爷遇难,转眼王爷就要派人来,到时候遇上二爷,该如何解释?临阵逃脱,理当问斩啊二爷!”

他弯下腰,在陆晋脚边重重一磕,“这些即便二爷都可以不管,但二爷想过没有?老夫人泉下有知,见二爷如此糟践自己,岂能安心?老夫人忍了一辈子,二爷辛苦奋斗半生,难道都如此付诸东流了吗?”

见陆晋稍有停顿,他立刻趁胜追击,“二爷只管去京城督战,此处自有属下看顾,一定挖通地道,遍搜方圆三百里,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二爷!曲鹤鸣立誓在此,绝不辜负二爷所托,只求二爷保重身体,大事为先啊二爷!”

陆晋立在当下,缓缓转过脸来望向他,漆黑的双眸布满血丝,带着污迹的脸上流淌着的,不知是泪还是雨。

曲鹤鸣惊诧震慑,无颜相对。

见及此,他的那些倾慕与相思,便如琉璃易碎。而陆晋的从未言说也从未发觉的心动,才是最难瓦解的城邦。

人痛到极致,大约是麻木无感,茫然若失。

战场上谁在等待?没有她,他乡又岂是归处?

☆、第57章 征程

五十七章征程

陆晋烧得浑身滚烫,双眼迷蒙,转过身跌跌撞撞往密林深处去,一个不小心栽倒在泥水里,吃了满嘴土腥,又溅了一身脏污。衣裳早已经湿透,头发也打散了贴在侧脸,眼前情景就像是西楚霸王被逼到绝境,虞姬自刎,战败南逃,如今他未尝败绩,却也要唱一声虞姬虞姬奈若何。

曲鹤鸣从没见过如此落魄狼狈的陆晋,印象中他始终如朗朗艳阳,未有落下的一日。更未到颓败如斯的境地——凭一块突起的岩石就能将他绊倒,一处低凹的水洼就能让他埋头苦痛俯趴不起。

曲鹤鸣隔着厚重的雨帘向外望去,陆晋趴在泥水之间失去意识一般一动不动,然而颤抖的双肩泄露了心事,告知世人陆晋的软弱与不舍。好在雨下得狂乱而急促,掩盖了不该有的痛哭流涕,也埋葬了转瞬即灭的爱恨缠绵。

无人发声,无人上前。天与地静默无声,唯剩下雨打双肩,重锤心头。

只能靠他自己。

踉踉跄跄爬起来,一步一停地往前走。高烧令人头脑昏聩分辨不明,他亦是撑住最后一口力气翻身上马,同身后呆立的曲鹤鸣说:“你留下,我回城,战,就要胜。攻,必要克。我不管你是向天借兵还是入地索魂,即便拆了西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二爷放心,属下誓不rǔ命。”

雨势渐渐收拢,再没有先前的倾覆之态,陆晋一夹马腹,利箭一般飞驰而去。余下另有两人匆匆拍马跟上,这一行三人,极快地消失在官道上。留曲鹤鸣孤身一人,面对天地山水,幽冥地宫,无言相顾。

陆晋日夜兼程,风雨不怠,三百里路半分不歇,活活跑死了胯下西凉马。到营地时到头就睡,军医撕开旧衣,查探伤口,他推测一块碗口大的疤,历尽辛苦,已然流脓发溃,血ròu模糊。难以想象他一连三天是如何在马背上度过,每次马蹄跃起,坚硬马鞍摩过伤口,都是锥心刺骨之痛。但一切都抵不过失去她那一刻轰然落下的苦痛折磨。高烧烧得浑身滚烫,仍止不住梦中呓语,混乱的画面让人头痛欲裂,离去的身影又似利刃划过心头。突然间他抬起手,茫然想要抓住身边的一切,结果抓住红了眼的巴音,依然固执地不肯放手,“留下……留下……求你……求你了顾云意……”

睡梦中求过她多少回?是否多过他二十年来总和,无人得知。

只晓得眼前是他一生中最卑微又最脆弱的时刻,如若有可能,他或许宁愿跪下来挽留她。

军医为他换一身干净衣裳,喂过药,甫一睁眼,恢复清明,头一件事就是将各军将领召集帐中,把这几日前线事态一一问清。

中间只隔一张破糙席似的屏风,军医用烧红的刀为他将腐ròu一点点割下。

他咬紧牙,眉心紧锁,自始至终没能为此吭上一声。

不知道的还当他帐中有娇人,需隔出一道屏障,不便示人。

问起战事,并没有一处好消息。四处狼烟并起,李得胜死守京师,三百年的老城墙高耸入云,致使强攻无策。围城?京内屯粮百万,又有无数只待宰羔羊,围城之战若久拖不决,陆晋失去后援,最终只能落败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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