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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128)

真是豪言壮语,正是龙精虎猛的年岁,却还要靠春药撑住立稳。

景辞眼前血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晓得身下一阵冷一阵热的,仿佛一头公猪压着她,始终在喘,呼哧呼哧就在近前。但忽然间烛火灭了,声响也没了,她似乎被人往前一拉,掉进个干净清冷的怀抱,他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出声,她迷糊间仿佛听见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哭泣,身上的潮热一波强过一波,渐渐地也忘了疼,轻微地在他怀里扭动起来。

陆焉抱着她无声无息地从黑漆漆的屋子里退出来,安东就在门口等着,两个看门的小太监已然倒地,人事不知。景辞被裹在一件宽大的玄狐披风里,让人瞧了,只能隐约辨认出是个纤细女子被陆焉横抱在双臂之间。

深秋夜风刮的人脊骨透凉,安东并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将腰弓成个弯曲弧度,头低着只敢看地面,一颗石头一束杂糙,月下迎风。

待陆焉说:“走,回碧溪阁。”再有三五黑影从角落里闪出,替了两个小太监的活儿把住房门。前头本有人打着灯笼引路,教陆焉踹上一脚,骂一句“蠢货”,忙不迭灭了,在后头跟着一路无声无息摸黑回了碧溪阁。

他走得极快,不敢坐轿,匆匆穿过三两宫门,便见一处钟灵毓秀殿阁撞进眼帘。

碧溪阁里一早有人等着,春山不由分说将季太医从药房里抓出来,连个小药童都不许带,径直到了碧溪阁。季太医唯恐沾上宫廷秘事,战战兢兢不敢抬头。正等着,跟前一阵风刮过,回过神来只瞧见一片高高扬起的月白衣角,夜风里翻出一朵一瞬即灭的优昙。

季太医愣神的功夫,里头已传来不耐的摔打声,陆焉的声音压得极低,一根弓弦崩到了极限,迟早要疯。

春山连忙拉上季太医,进了屋到c黄边去。只瞧见个瓷瓶一样矜贵的人儿,让陆焉小心翼翼放在c黄上,玄色披风散开来,露出一张血泪纵横的脸,真真将春山吓得咋舌。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把郡主折磨成这幅模样。

季太医不敢抬头,这血腥味儿不小,可见是个极大的麻烦。

陆焉自坐在c黄沿,将景辞上半身捞起来依在胸前,血污蹭坏了他的飞燕补服,一块块晕开来,越发的狰狞可怖。他平复了心绪,开口道:“劳烦季太医上前看看伤势如何。”

老先生心底里哀叹一声,上前来粗略瞧了瞧,景辞额骨上让撕开了一道口子,再从额角到头发里面还藏着一道破口,血结了块,把头发都结在一起,血糊糊一片,更衬得面色苍白,重伤难续。

再往下是被捶打得高高肿起的眼圈,肿起的部分还带着刮擦伤,将她一只眼睛挤得睁也睁不开。撕开的衣襟底下,依稀还藏着伤,只瞧见短短一段红痕,从锁骨向内延伸,不知内里还有多少流着血的伤口。

陆焉早不若往常那般沉稳,还没等季太医看完伤势,便急急开口问:“如何?”

季太医花甲之年,许多事情都见惯,这一时已稳住了,慢悠悠说道:“大人放心,都是皮外伤,清理伤口,再敷上药,养个十天半月也便好了。”

但没料到陆焉不遮不掩,径直问:“中了催情香,可有解?”

季太医捋须摇头道:“此药无解,熬过去便可。”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敢说,眼前一个掌印太监,一个落难郡主,或许还差一个乖张纨绔,戏本子缺了角儿,怎么也唱不尽兴。

怀里的人并不安分,眼睛虽闭着,身体却似小虫一般在他怀里轻轻地拱,鼻尖贴着他喉头,灼热的呼吸熏染着他,眼看就要醉倒在一片花荫中。

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他略微沉吟,同季太医说:“郡主风邪入体,不宜出行,还请太医开一帖对症的方子,好交太医院日日熬好了送来。”

季太医即刻会意,真详详细细写出一份对付风寒的方子,再又留下一份活血化瘀的,伤药碧溪阁里备着顶好的,陆焉照顾景辞从来不假人手,送走了季太医便挽起袖子净过手,将她身上血污擦净,再上了伤药拿纱布包扎好了。

脱掉了身上破布似的衣裳,便瞧见一个原本羊脂白玉似的身体,成了青红斑布的破损模样,他一一看过去,好几次忍不住,只想拔出刀冲去西配殿,杀了那个仍在风流快活的太子爷。但杀了人之后当如何?逞一时英雄,图一时痛快,往后如何?只会连累她陪葬。

忍无可忍还需再忍,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最终只得闭一闭眼,长长久久舒上一口气,将骨气、尊严、爱怜通通丢到一边,再将仇恨、愤怒、冲动嚼碎了吞下肚,如此才能撑住了身子立在这风雨飘摇恶鬼横行的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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