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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28)

她年纪小,闲不住,哪里听得进老僧人讲禅。早早跑到后山梅园来,这一处梅花开得极好,有荷花玉蝶、徽州骨红、绿萼绛紫,凌冽山风里斗寒争艳,自有风骨,走近了似投身在一屋子冷香里,幽幽然叫人心醉。

她指着身旁一株垂直重瓣朱砂色梅花说,“折两枝下来,这两枝我们留着,另其他再挑几枝送到大夫人房里。”

半夏嫌冬衣累赘,穿得轻便些,当下便踮起脚去折梅花。景辞看着老觉着有人隔着山瞧她,那目光炙热却温柔,没得办法忽视。猛然回头,撞见山上禅房外远远一位穿着天青色道袍玉色鹤氅的男子,旁边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僧人,那男子侧过脸,不知同僧人说些什么。乍一看倒以为是山下道士上山来,同和尚论道。

谁知他二人一人吟一段诗,穿道袍的说的是:“江北不如南地暖,江南好断北人肠。胭脂桃颊梨花粉,共作寒梅一面妆。”

而僧人说的是:“池边新栽七株梅,欲到花时点检来。莫怕长洲桃李嫉,今年好为使君开。”

双双打着禅语机锋,妙处唯有自己懂。

梅花摘好了,景辞不见得高兴,一转身甩开了披风往居士林走,一路上嘀嘀咕咕说,“才不要理他,这没脸没皮的东西,让他死在赵四屋子里好了!”

陆焉同荣靖争粉头的风流艳事慢慢在京城里传开,景彦知道了,气得砸c黄,嚷嚷着等小爷屁股养好了,头一个打死他。

不过他这是要打死荣靖,景辞想的却是,再也不要搭理那个死太监。

蓦地停在雪地里,一回头,哪里还有陆焉的影子。

谁知走到禅房前,那人已经长身玉立,将天地山水衬得娇羞。他微微笑,唤一声,“郡主。”

她只管闷头往前,看也不看他,“我才懒得搭理你——”

他便笑了,温暖了这一个整座冬雪寒山。

☆、第14章 狐妖〔修)

第十四章狐妖

景辞进了屋扯了斗篷,便招呼白苏关门,陆焉到底是个练家子,比白苏快一步,挡住门穿了进来。白苏为难地看着陆焉,再回头看景辞,她一拍桌子皱着眉说:“出去,我的屋子也是你想进就进的?改明儿打你二十大板,教你知道知道厉害!”

陆焉向前一步,弓腰行礼道:“半月不见,郡主的病可大好了?”

景辞气鼓鼓,转过身背对他,赌气道:“横竖死不了,用不着厂公大人cao这份闲心。”

陆焉今日就带着春山一个,这小猴子惯会看眼色,半拉半拽地把白苏同半夏两个丫鬟都带了出去,半夏由他拉着,还在举着梅花咋咋呼呼,“哎呀,这怎么行,刚摘的梅花都还没cha瓶呢!白白死了怎好!”

春山道:“行了姑奶奶,有点儿眼色成不成?这梅花值几斤几两,回头给您老人家砍一树cha院子里都成。”

吱呀一声,带上门去了。

景辞适才着急,一跺脚要出屋,“你把我的丫鬟带走做什么?我可不要同你一间屋子里待着。”

他拦住她,将她手里的掐丝珐琅团鹤纹手炉换成自己手里的翡翠雕龙纹手炉,修长十指握住她的,交叠在翡翠温润的外壁上。他拨了拨她修剪得圆润可爱的指甲,微微一笑,“这翡翠又温又不烫手,郡主且拿着用吧。”

她抽开手,撇撇嘴说:“我才不要你的东西,恶心,呸!”

他却丝毫不见生气,似一位耐性极佳的教书先生,要以谆谆教导循循善诱将劣徒引回正道。自然,景辞就是这顽劣徒孙,敢跟先生拍桌子瞪眼,抬脚踹得桌边小圆凳咕噜噜滚得老远,瞪着他说:“你的东西我可要不起,你拿去春和宫也好,拿去讨好教坊司的娼妓也罢,横竖别让我瞧见了,再不拿走我就现砸了它。”

话说到这份上,他仍顶着君子模样,温温和和地笑,轻声细语地同她说话,“砸吧,微臣也沾沾郡主的光,听个响儿。”

那翡翠手炉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到底她势弱,又不肯认输,转身去取了她的小羊皮鞭子来,“我偏就不信,这年头连个奴才也要欺负到我头上。”鞭子向天一甩,不左不右恰好抽在他背上,玉色鹤氅被抽出一个短暂的印,她捏着鞭子呆呆说:“你怎么不躲?”

恍若无事发生,陆焉轻声说:“微臣原本就是郡主的奴才,郡主要罚,奴才便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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