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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79)

他轻轻拍她后背,为她顺气,口吻怜惜,“委屈小满了……”

“还有那个荣靖!”她愤然道,“半路杀出来,领着乌泱泱一大帮子人,尽想着欺负我呢!那柄佛郎机火枪,分明就没上火药,我还得装样子去吓荣靖,完了完了,我看明日一早永平侯就要去慈宁宫退婚,我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悍成这样,满京城还有谁敢娶我……父亲也要打死我的……”

“小满不怕,日后之事,自有臣来料理。”

她将脸埋在巾帕里哭上一回,再抬头,给他一张花猫似的脸,“料理?你还能料理了我父亲不成?横竖是逃不了一顿打,前儿我才笑青岩来着,谁知道这么快就轮到我挨板子了。你这人……可害死我了……”

他的手抚过她沾满泪的脸颊,低声说:“怪我,都怪我。小满别生气,我给小满赔罪了好不好?”轻轻柔柔语意,如同将她捧在手里装在心上。

她哭的鼻尖通红,哪有半点梨花带雨的娇羞,抽着气,扭捏着说:“我没怪你。”

“郡主是巾帼女英雄,大人大量,臣拜谢郡主救命之恩。”

“我哪是什么女英雄啊,我心理虚着呢,怕极了,也不知怎么能悍成那样,这下真成了母夜叉了。”

他的心浸进一汪温泉水,又暖又熨帖,那水从心底四溢,就要从眼眶里漫出。漆黑无光的千年木里,他虽昏昏沉沉无力动弹,但莫名的是她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听进耳里刻在心中。他默默地想,无论将来如何,无论年岁长短,为她,他从不曾悔过。

看着她哭泣的面庞,曾经孤独的影抽离了身体,他拥有这一刻已无怨尤。

“小满——”他梳理她散乱的发,“我同小满保证,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她惊疑,脱口而出,“你别杀人……我心里害怕……”

陆焉道:“别怕,这样的事再不会有了。”

视线落在他雪白的中衣上,厚厚的纱布缠着,未在渗血,景辞看一看伤口再看一看他,眼泪又涌出来,“陆焉——”绵绵的似一口糖,“你还疼不疼呀?”

他笑着说“不疼”,原想说“见着小满便什么都好了”但又怕错待了她,只好捏一捏她手背,给一句短短答复。

但她不信,“你又哄我呢,那样长的铁钩子扎进去,哪能不疼?我瞧着都要打哆嗦……不管不管,我恨死荣靖了!跟他爹一样,卑鄙无耻作怪小人!”

他心中完满,若尝到今春第一罐槐花蜜,甜得倒牙。问景辞:“前些日子可好?臣听说白莲教的人绑走了郡主。”

她摇头,“那厮杀了忍冬,却偏将我捉去祠堂,下了药让我睡了半日,这也好生奇怪……难不成,是为了请君入瓮?”

“不是。”他否定得十分坚决。

但景辞认定了,想明白了,揉着眼睛说:“我就知道,这都是为着我呢。我还怪你来着,分明是为着我,你这身子都让铁钩穿透了,我才是个拖累人的东西……我可坏可坏了……你别搭理我,让我先哭一会儿……改明儿我还是进宫去吧,宫里头时时有人守着,再不能害你了……”

原以为已经将她哄好,谁知又扯出这么个话头子,惹得她再要伤心一回。他身上有伤,着实扛不住。只好咳嗽两声,装出个病弱模样。

这法子立竿见影,景辞不哭了,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瞧着他,“你怎么了?伤口疼了不是?”

他再咳上两声,笑得牵强,“屋子里没人,恐怕要劳烦郡主给微臣倒杯水来。”

“噢——”她呆愣愣的活像个傻子,同陆焉对看好半天才醒过神来,起身去小圆桌上倒一杯水,掌心碰一碰青花提梁茶壶,回头说:“水是凉的,我去叫梧桐来换一壶新的。”

陆焉说:“不必,臣就饮郡主手上这一杯。”

她便乖乖去扶他,口中还在咕哝,“你难受着呢,喝凉水不好的吧。往常我病了你都让我喝温温的,可见我真是没什么用处,根本不会伺候人。”

他就着她的手喝水,喝了一半,洒了一半,还得安慰这傻姑娘,“郡主生来尊贵,这些伺候人的活儿都是奴婢做,无需为此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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