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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99)

“无论眼下如何,咱们从前的情分总是不变的。”她轻声细语,唯恐惊扰了他痛处。

“好……好……咳咳咳……”血呛住喉头,咳嗽一声便有一口浓血喷出,景辞焦急却不知何处帮手,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他吐血,看着他痛苦,还有他的眼睛,海一样深,没有尽头没有焦点,让人止不住地害怕。

“小满……小满……”他找她,睁着眼睛寻找就在近前的她。

景辞贴近些,一双冰冷的手合握住他仅剩的左手,擦一把眼泪应答道:“我在呢,文修哥哥,我在呢。”

“小满,小时候我便喜欢远远瞧着你,因你活得纵情纵意,比谁都快活。我原想着娶你进门,一辈子对你好来着……但如今,未料到竟是如此局面。反倒……反倒要来求你……”

景辞道:“哥哥尽管说,但凡我能办到的,毕不推诿。”

疼痛已离他远去,心是空的,身体也是空的,半梦半醒之间仿佛要从冰冷的刑凳上飘浮起来。荣靖说:“我的命也便是如此了,愿赌服输,我认。但童儿……童儿才三岁,不到记事的年纪,什么都不知道。小满……就看在……就看在她叫过你一声好姐姐的份上,帮帮他,救他一命,也给我们荣家留一息香火……”

景辞道:“我如何……”

荣靖道:“陆焉……他手底下杀过多少人,不必我再说。只是就连喻贵妃,都是他亲手了结。还有赵四姑娘,妙宜她……是被那人招来个下贱马夫生生糟蹋了……陆焉此人,分明不是活人,小满……你要小心……小心他。”

要用她对抗陆焉,又要提醒她提防,“小满,你附耳过来——”

门开了,一双皂靴踏进眼帘,墨色披风垂在肩后,沉闷污浊的空气里随他步伐飘荡。

景辞低下头,耳廓靠着荣靖的嘴,眼睛抬起,看着那人负着手,气势沉稳,面色阴郁地一步步靠近。

荣靖拼了最后一丝气力,同她说:“桐花巷东街口第三间屋。”

他失了这最后一口气,再沉沉看陆焉一眼,这一条命,轰然倒塌。

“文修哥哥……”她轻轻碰触他沾满血的身体,却再没有回应。下一刻已经被人攥住手腕向上猛地一提,整个人都被拉扯起来。他愠怒的面庞就在近前,将她两只手反扣住在腰后,皱着眉,极为不耐地说:“诏狱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她害怕,陡然心惊,怕这墙上的血,怕他阴狠的眼神,下意识地挣扎着想逃,却愈发触怒了他,锁住她手腕的力道收紧,疼得她嘶嘶抽着冷气。

往日那些有关他的传言,她也不过听听而已,眼下生平头一次,她对他生出了恐惧,她小心翼翼答他,“我只是……只是来见他最后一面……到底是一块儿长大的……”而他显然不信,审视的眼神令她背后发凉,她似一只落入虎口的羊羔,无处可逃,只有死。

但她猛然间想起,又有了生气,同他说:“青岩呢?青岩去哪了?”

陆焉道:“郡主菩萨心肠,身在诏狱竟还管的了旁人。”

她无法可想,只有放低了身段求他,“他已经死了……我这就回去,立刻回去好不好?荣家的事我再也不管了,你让我带青岩回去好不好?”

“小满,你不听话——”他沉沉地望住她,诏狱的血引出了他内心的狂热,他想念眼前这一双红润新鲜的唇,思念成狂,恨不能一口吞下。

她仍在说:“我听话,我真的听话……唔——”求饶的话语戛然而止,烛影火光微闪,安东同春山领着锦衣卫守备就在门前,耳朵竖起来听这柔柔弱弱呜咽,却没一个人敢抬头,只怕多看一眼就要将眼珠子留下。

冷冰冰死牢,一个疯,一个死。

☆、第50章 紧逼

第五十章紧逼

他在门外听完这一场生死决别,局外人一般听她伤心难过,听他临死托孤,恍然大悟,原来这场戏本就如此,少爷小姐,王公贵族,生死之时依依惜别,许定来生再会。哪有他半分余地?她终究是看不上他,与荣肃与景彦一般,当他是乖僻暴戾、残忍无情的妖魔,一个卑贱到了骨子里的内侍臣,哪里配得上汝宁郡主金尊玉贵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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