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泳队少年(38)

作者: 橙小月 阅读记录

房子不大,二室一厅,阳台上摆满了各种花草。一大盆吊兰,摆在迟婆身后的桌子上。她指挥着保姆,如何松土、浇水、分量多少,叮嘱的很细致。

迟婆住院快,出院也快。家里人说病问题不大,但比较磨人,总得去检查。

她很高兴,说看了他们预赛和决赛的直播。隔壁床的爷爷觉得奇怪,还问她:“看不出来,你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是个体育迷哪?”她自然不服,回击他说:“我怎么就不能当体育迷?”

迟婆的精神看起来比过去好些,但身子软,只能靠在床上,后背倚着一个巨大的、软绵绵的枕头。她三个女儿白天在这里轮流看着,另外有个保姆做饭收拾屋子,夜间看护。

迟婆说:“阿萧都来了,阿帅怎么还不来看我啊。”

费萧不知道阿帅是谁。保姆小声说:“是她大儿子。”

迟婆女儿的声音响起来,很不耐烦地,“还指望他?不知道在哪儿浪呢。”

迟婆叹着气,一时不再吭声,只是又咳嗽起来。

保姆小声说:“都少讲两句吧。”然后伺候着她,吞下大把的药片。

迟婆说:“老了,都没法去看你们比赛了,老婆子还真食言了。”

“您没食言,好好养身体,以后还有机会。”

迟婆笑,“我自己了解。”

她又说:“早晚的事……未来是你们的。”

似乎发现在这个话题上费萧的情绪不高,迟婆转开话题,问一些队里发生的事情。费萧拣着紧要的慢慢说,迟婆安静地听,不时地点头,眼睛半闭着。

中途借用卫生间时,费萧看见柳小龙发来的微信,说在家当地有名的西点铺排队,问费萧要不要拿点东西回家。其实每回带东西,费中通和萧小岑都说家里不缺——事实上也是如此,但终归是心意,费萧就请柳小龙顺便帮自己捎盒蝴蝶酥。

费萧和柳小龙下午才打道回府。

费萧原以为好不容易能歇歇,想一觉睡到中午,结果六点多就清醒了,怎么也睡不着。他索性起来,左手捂着暖气片右手打俄罗斯方块。他右手刚刚消肿不久,平日在外面戴着厚手套,在家做玩游戏这种精敏的活动还是有点不适应。

他觉得胳膊酸痛,抻了抻,还是没有缓解。他敲敲打打,心想难道一天不训练就返上来这么大劲儿,难道自己余生都得和游泳池为伴了?

费萧终于明白,张丹丹的那个笑是多么地有先见之明。

柳小龙打来电话,唉声叹气,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两人原本打算在家颓废地躺上一天,现在计划不如变化快,不得不起身去找游泳馆。

萧小岑被他俩弄的有点感动,“当初同意你回省队,真是对了。之前早上怎么叫都不起来,再看看现在这个自觉性,真的是大不一样!”

费萧:“……”

要不是肌肉已经形成运动记忆,不练反而浑身不舒坦,过分疲倦的他其实很想有一天时间什么都不做、就静静地躺在床上。毕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运动员真正的休息时间用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他轻车熟路地自己收好包,羽绒服敞着怀披在身上就要出门。萧小岑把他拦住,蹲下来将羽绒服的拉链对齐,从最下面一直拉到最顶上,将他脖颈也包裹住。“别仗着年轻着了凉,”萧小岑轻声说,很温柔地责怪他,“老了有你好受的。”

萧小岑只到费萧肩膀,他看她的时候需要低着头。萧小岑帮他整理领口,费萧看见她的手,青色的血管凸起,萧小岑早年和他说过,是儿时干活被冷水激的,当时不注意,日子长了就改不回去了。

“好,我知道了。”费萧说。

临走时,萧小岑硬是塞了把长柄的蓝雨伞在费萧手里。

费萧不喜欢打伞,拎着它走在路上。小路尽头他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萧小岑正站在厨房的窗口望着他。

费萧冲她笑了笑,听话地把伞撑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深蓝的雨伞上染了浅浅的白。

一直到完全看不见费萧身影的时候,萧小岑收拾着碗筷,对费中通说:“其实我担心他太累。”

费中通过来帮忙,拎起最沉的那个锅来用丝瓜瓤刷,安慰她说:“想做事情哪有不累的。就算不去游泳,拼高考,一样早晚自习地轮轴转。”

萧小岑叹气,“我没想他多有成就,只想他做自己喜欢的事。高一时他每个中午还偷着游泳,老师告诉我,我都知道。只是高考道路更宽,但凡不是太差总有学上,他去游泳却不一样。你看前些日子新闻评论,那姑娘拿了银牌,就被大家斥为输家。真能拿金牌的,又有几个人呢。我信阿萧,但我从不指望他做金字塔的那个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