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山(28)

邕亲王这厢情到深处，老泪纵横，裴湘忍不住也跟着哭了，“阿爹，你看看我，我回来了，女儿不孝让你伤心了……”

他目光这才转移到沈从愈旁边这个看上去营养不良的小厮身上来，这一看更加伤心了，这年头怎么是个男的都敢来冒充他的女儿呀！

裴湘知道邕亲王老眼昏花误会了，忙伸手将木簪抽了出来，那一泻如瀑的青丝就垂落了下来，邕亲王仔细端详，才反应过来，这就是前日中邪的裴姑娘。

“王爷，这是裴湘，也是您女儿阿沁诗。”沈从愈平静地陈述。

连沈从愈都如此认定了，跟着他总没有错，邕亲王这才悲哀地发现，自己的女儿他不信，还好有一个人始终如一地相信着她，如若不然真的驱走了邪那还怎么办啊，他哭得更加痛心疾首了，父女俩抱头痛哭，“阿九……阿爹对不起你，没能一下子认出你来……”

裴湘也嘤嘤啜泣，“阿爹，你好不公平，女儿说破了嘴皮子你就当我中邪，沈从愈才一句话你就信了……你就宁愿信他也不信我吗？”

邕亲王很尴尬，谁叫他智商不够呢，跟着掌院学士走总没有错了吧，不然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冒认他的女儿？

父女俩抱头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沈从愈这才出声道：“王爷，从愈有个建议。”

两对哭得肿如核桃的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他继续道：“您可以认她为干女儿，只是清平县主这身份再也不能用了，否则清平县主‘死而复生’，就是欺君之罪。”

邕亲王完全没想到这层，“啊？”

“您认她为干女儿，再向皇上讨要个封号，皇上体恤您失去爱女多年，必定会同意您的请求，”他说道又看向裴湘，“只是裴湘委屈些，你无法以王爷亲生女儿的身份留在这里了。”

裴湘很看得开，其实身份不身份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她又回到阿爹跟前，实质上都是一样的。

沈从愈向邕亲王拱手作揖，“王爷，从愈就把裴湘交还给你了，你们父女重聚一定有很多话说，从愈还有些事要处理，等我忙完，择了良辰吉日，再上门来向您提亲，我先告辞了。”

邕亲王伸手挽留，一声女婿叫得极溜，“女婿，不留下用饭再走吗？”

裴湘也眨巴着眼盯着他，殷切之情溢于脸上，他有些不落忍，却知此时不是个好时机，想了想还是顿住了，“不了，我送裴湘出来，还要回去向爹娘复命呢。”

裴湘送他到门口，明白他良苦用心也不再挽留，旁边有下人在，她无法与他太过亲近，她瓮声瓮气地撒娇：“我会很想你的。”

他依依不舍地笑道，“我也是。”

“你保重身体……”

“嗯，你也是，”他想了想又道，“建宁府那边我的书信已经向你爹娘说明原委，彩礼照出，只是就不能从那边出嫁了，等我们成亲后我再陪你去向他们请罪吧。”

她在建宁府六年，对那里也不能说没有感情，建宁府的爹娘对她也是极好的，她对他这样的安排再满意不过了，“好。”

转眼之间已到盛夏，邕亲王府也开始张灯结彩地忙活起来了，众人皆知邕亲王认的干女儿，也就是皇上亲封的寿光县主与沈从愈沈学士喜结良缘，邕亲王府已经很多年没办过喜事，邕亲王对干女儿的亲事也是极为上心，嫁妆排场一点都不输给正牌县主，光是这身凤冠霞帔就请了八个绣娘赶制了一个月多才制作好，裴湘已经做了县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象征性地补上两针罢了。

裴湘这回二嫁的心情就是不同，这回是真真切切并且满怀期待的等待她的县马来迎接她回府，算起来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见过他了，他回变得怎样，会不会更加俊俏了些，光想想就有些脸红了。丫鬟给她梳上双刀髻，带上金凤鸟镶玉的錾花步摇冠，白鹿踏雪对钗，以及同心如意七宝璎珞，成套装扮下来，整个人沉甸甸的多了十几斤的身外物，走起路来都十分艰难。

西姜人出嫁不用盖头，步摇冠垂下的一整排流苏已是障面，裴湘只觉得眼前的珠子晃得她头晕，加上头重脚轻，看什么都觉得是重影，沈从愈过来了，看她两只眼睛差点瞪成斗鸡眼，禁不住笑了出来，轻声提点：“注意仪态。”

他将手搁在她肘下供她虚虚地扶着，一直将她送上了轿，方才翻身上马，在前面开路。

鼓乐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到了楚国府拜过天地，再拜高堂，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一脸狐疑地看着障面下裴湘的脸，虽然浓妆艳抹和往日大相径庭，但是这脸确实是裴湘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