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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2(重续)(105)

不错不错,她不屑给他,不屑爱他,他便顺了她的意,偏偏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凋零,看着她枯萎死去。到死都是他的人,埋在哪里,还要任他高兴。

他是当今天子,手握生死,睥睨天下,谁敢同他争?

青青不过默默站起身来,理一理凌乱的衣襟,淡笑道:“随你,都随你。”

衡逸的戾气无处发,转而又狠踢一脚死狗一般流着血趴在地上的唐彦初,“这东西可怎么办?留着他这条残命呢?还是给一刀痛快?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姐姐说如何?”

唐彦初此番才明白过来,本以为高中状元,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还有美人荐枕席,软玉温香春宵苦短,好不快活!谁知一不小心做了他人生气时摔的碗,扔的杯,听一声脆响,转身就忘。

什么才子,什么状元,什么将军,什么宰相,无非是他们皇家的奴才、玩物,一条条会喊会叫的狗,高兴来赐你宅邸美人,厌恶时不生不息就要了性命,最可怜叫你生不如死,连死都不成。

他心中熊熊燃起来卷天的恨意,那人是天子,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忠孝礼仪怎敢忘?只得将满腔恨意转向祸水红颜,是她,都因她,不守妇道,荒 淫放浪,引得他失了身份,做了下贱事,惹恼了皇上,才成……如此残漏之身。

都怪她,都怪她。

这贱 人!恨不得生生扒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犹不解恨!

唐彦初一时号哭起来,挣扎着爬到衡逸身边,抱着他的腿哭求,“圣上英明!都是她!都是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是她千方百计将臣勾引,臣一时迷惑,未能把持得住,才着了她的道!皇上……皇上……臣冤枉啊……都是她,天下第一的淫 妇!是他害苦我!”

衡逸享受着唐彦初在脚下,狗一样匍匐求饶。鄙笑着望向青青,“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一身软骨头,蠢笨得畜生一般!姐姐真是自甘下 贱!”

青青略微低头,侧过唐彦初投来的愤恨眼光,扶正了鬓边闪闪耀目的金步摇,才慢悠悠抬眼看向衡逸,四目相对,半分不退,“皇上说我不过破鞋一只,配个猪狗不如的,不是刚刚好?”

爱也无处爱,恨也无处恨,她每每如此,从不将他放在眼里。

衡逸气得双肩颤抖,抬手赏她一记慡利的耳刮子,又把方才端正的金步摇打歪了,那样大的力道,半张脸都是麻木,磕坏了嘴角,丝丝渗出些血来,好生凄凉的景象。

唐彦初看着,心中亦觉解恨,仿佛那一巴掌是自己甩在青青脸上,力道十足,慡脆刮辣,将胸中层层的恨意一并打完了,好舒慡!这淫 妇,合该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衡逸的脸藏在重重光影之中,暗昧不明,看不清他此刻浓重的不可抑止的仇恨与悲切。完了,一本蛊惑人心的妖书,他终于翻到结尾,是最苦最痛的结局。往昔种种,似水无痕,再也追不回。

连回忆都是奢侈,她给他的,只有一点点,巧笑承欢,魅影蹁跹。

终是走到这一步,一切成空。

他阴沉着脸,紧紧将她锁住,口中却对她吼道:“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眼前!”

那一巴掌渐渐生效,青青的脸生生发痛,牵扯不出半点表情,只得木着一张脸,俯身行礼,按着规矩,一步步退了出去,丝毫不曾怠慢。

衡逸看着她退走,一切缓慢而悠长,似乎是做最后的道别,十里长亭,依依不舍。

但最终,她最终还是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消失在他纠缠不解的追逐之中。

到底,散了,统统都散了。

要跟自己说,就放她走。省得两厢折磨。

但心底里仍是不甘心,不甘心!

是舍不得,留不住,换不了的情。

扯了薄纱蒙住脸面,青青匆匆上了马车,不愿多看睽熙宫一眼,宫墙之上,落日沉沉,栖霞嫣然,美得壮烈且旖旎漫漫。

青青坐在马车里,半张脸被白纱遮盖,没得多余眼泪祭奠,心仍是飘游,茫茫不知身在何处,忽而方才粗布衣裳的车夫掀开帘子进来,青青一惊,细看了才认出来,是程皓然一身短打,贴了胡子,换做下人打扮。

唇边仍是疼痛不止,开不了口。

程皓然却是大喇喇坐下,兀自摘了布帽扔在角落里。看一看她,再看一看她,才叹一口气,决心靠近了她,不问她脸上的伤,心中的泪因何来,说起来,这里头的故事,最清楚是他,策划这一切的,不就是他。却还要装作男子汉大丈夫,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情深似海,轻轻拦了她的肩,将纸片似的人儿抱进怀里来,沉稳声线在她耳畔蛊惑,“青青……哭一哭……哭出来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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