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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2(重续)(49)

她攫下一朵怒放中的白海棠,淡青色的汁液染绿了指尖,像血,她几乎可以嗅到指尖浓重的血腥,像一场甜美安详的梦,梦中白云扰扰,苍穹如幕,眼前瑰丽坦途,径直走向怒放的死亡。

月牙白轻纱飘渺,白海棠如泣如诉,她如天边浮云,只需轻轻一触,便会散去。

勤政殿,横逸抬起头,便遇见一簇纯白花束,梨蕊白,梅花香,衬出花下人乌发蝉鬓,烟视如丝,一双如水明眸,一对青黛娥眉,两厢凄迷泪光,满地寂寞繁花。

她跨过门槛,走进殿内,白雾似的裙角扬起又落下。

她朝他笑,他放下笔,皱起眉,他不喜欢这样笑着的青青,她离得他这样远,他不能容忍,她在他掌控之外,拈花微笑。

“你杀了他?”她的声音很轻,轻的仿佛不曾存在。

一切不过虚妄,你虚妄的挣扎与痛苦,都是镜花水月,空虚梦幻。

“你在质问朕?”

横逸眉头皱的更深,眸中已有怒光闪过,冷冷睨着她。

青青垂下眼睑,恍然间,自嘲地笑了笑,“你杀了他。”

她转身向外,不出三步,便如意料中的,被拉回横逸怀中。

他以为她会挣扎,会哭闹,会问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狠心,这样绝情,会害怕会战栗,会恐惧某一天与承贤遭遇同样的结局,然而她只是乖顺地依着他,柔柔靠在他肩上,轻轻说:“我能去送送他么?”

横逸捏紧了她的腰,低下头,发了狠地吻她。

青青挣扎,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咬出满口血腥,她挑衅地看着他,又凑上前去,将溢出的血一丝丝舔干净,如同一只吸血的妖。

她唇上残留着他的血,她笑笑说:“好诱人的味道。”

他吻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咸涩甘苦,“你在难过么?你在恨我么?因为他?”

青青发间的白海棠落在地板上,鬓边有乱发垂下,仿佛隔世的容颜,抓不住,捕不牢,“不相干的人,死了也就死了,还省了日常用度,我伤心做什么?伤心给谁看?”

“真话么?”他问。

“你说呢?”她答。

横逸亲吻她染血的嘴角,眯起眼,露出森寒目光,“好狠的心,若今日去的是朕,姐姐会伤心么?”

“也许会,也许不会,你可以试试。”

横逸捏住她下颌,脸上已现怒容,“胆子不小。”

“胆大又如何,还不是被您抓得死死的,我的皇帝陛下。”

她轻佻地吻了吻他脖颈上的齿印,转身离去。

月牙白的身影,烟雾般徐徐散开。

青青安静地回到左府,安静地继续她死水一样的生活,安静地收拾她本就不多的悲伤情绪,偶尔逗逗那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看着他笑,她也觉得快乐。

青青送承贤最后一程,却在西陵遇到熟悉面孔。

赵四扬,青青认出他,在西陵的残兵老将里,他年轻桀骜的面容,突兀明丽。

送行的队伍只有孤零零几个人,纸钱零零散散落在地上,如同昨夜落花,凄凉萧索。

似乎有雨,追随着冷冷秋风扑打在脸上,青青拢了拢肩上灰黑大氅,扶着萍儿立于一旁,眼见着承贤棺椁被抬入陵寝,冰冷的,藏匿着无边黑暗的地宫。

承贤……

承贤的一生似乎都被遮掩在暗影下,阳光照耀在他的世界之外。苍白,无力,有时连反抗都觉多余。

就这样吧。

来生再会。

青青默默念叨。

汲着水的双目,流转的波光,遇见那人不经意的一瞥,惊鸿若影。

青青不知道为什么会微笑,她看见赵四扬疏朗的眉目在撞见她的眼泪时狠狠皱成一团,在担心她?或者处于男人与生俱来的强势,悲悯地观摩她的伤痛?

他皱着眉,眼睛里都是她的影。

原来还记得她。

奇异?或是担心?

她笑起来,大声地,狂乱地,在空寂的,飘着绵绵秋雨的西陵里。

她看见赵四扬眉心皱成的川字,看见他无可奈何的神色。

傻子,傻子一样。

她笑出了眼泪。

没有人敢说话,没有人敢悄悄问一句,你怎么了?

一脸凝重的傻瓜上前来,冒冒失失地说:“请公主节哀。”

青青看着他,他从哪里看出她的哀呢?她分明在笑,秋雨纠缠着她清脆如铃的笑声,散落在泥泞大地,埋入帝陵冷凝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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