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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2(重续)(65)

程青岚一愣,随即了悟,勾起唇,划开森冷笑靥,“蚍蜉撼树,终究徒劳,白白赔上性命,又是何苦?”

青青低头,轻声感叹,“娘娘菩萨心肠。”

春去春又回,花开花又落。

不知疲倦的花,与女人鲜活明亮的容颜,终将被泥土掩埋。

从不奢求不可能得到的。

青青看着程青岚,看着她一身雍容凤袍,微笑,微笑,微笑的皮囊下,酸楚滚烫的眼泪磅礴叫嚣,喉头涌上来一股一股酸涩,吞下去,咽下去,往死里摁下去,她继续笑着,腹中眼泪里都是微笑。

这道理,她明白,也明白得比谁都深。

帝后之间的fèng隙,她愿化作渺小尘埃,既卑微又忐忑地钻进去,仰头看,一片空茫。

帝后之间装的是天下,这天下没有她。

她是什么呢?

青青自觉明慧,却从不曾了悟。

不敢,不能,不想,不愿。

其实什么都不是。

斜阳拉长了影子的孤独,厚重大门吱呀呻吟,久久闭合不得,仿佛一双枯槁的手极力挽留,苟延残喘,绵绵不休——只因被风高高撩起的裙摆太妩媚,太妖娆。

掌灯。

夕阳灭了,天黑了,睽熙宫亮了。

三日后,万岁欲为白尚书翻案一事传出宫墙,朝堂间一时沸反盈天。

争吵,构陷,参奏,毫无结果。

横逸瞧着一摞一摞奏章疲惫抚额。

皇后一招以退为进,事情不再仅限于后宫重围,现下已有无数言官口诛笔伐,将白尚书一家骂了个通透。

兵部尚书白显言贪污坐狱,流放三千里。

当年事,原来当真构陷,而今事端挑起,自然有人恐惧东窗事发。

青青。

借刀杀人,好生犀利。

横逸闭上眼,那些影影绰绰便袭上心来。

青青。

他念出这个名字,却觉得如此遥远,仿佛山长水阔万里之遥,一切犹同镜花水月,粼粼波光捧起了她的笑,破碎却美好得教人心疼。

他不知道旁人是否有过这般感触,愈是抓不住的,明知是抓不住的,便偏想要搏上一把,想要证明与众不同,想要证明卓越出众,直至走到后来,后来站在高点,回头看,其实都不是。

不过是爱上一个人,也想让她爱着自己。

想要日日相见,盼望分离永不到来,白昼太长,夜晚太短,来不及拥抱缠绵,来不及说爱你永远。

他的痴他的狂,他所有犯过的错,不过是执着的一种。

青青。

青青不会知道,他念出她的名字,心便满了,满的溢出来,流遍周身,四肢百骸都是甜。

他只想爱一个人,不在乎她是谁。然而等他弥足深陷,才恍然憬悟,原来她是禁忌。

身边传来细小响动,横逸睁开眼,宫灯拖长了女人纤柔的影,白香端了羹汤来,笑容是一贯的清丽动人。

“圣上早些休息吧。”

横逸抓了她的手,在掌心揉捏,略有些粗糙,但胜在绵软,柔若无骨,他瞧着她手背上一道细小疤痕,笑笑说:“满朝堂都在议论你家的事。”

又问:“这疤怎来的?”

白香另一手覆在横逸手背上,“那时父亲落了罪,妾带着弟弟妹妹,连烧水都不会,端不住锅,便不慎烫了手。”

横逸细细去抚那一道粉红痕迹,温热的触感熏着她,她忍不住想抽开手,却遇上横逸含笑的眼眸,他抬头看她,“还疼么?”

如鲠在喉,她说不出话来,待到他低头,才默默流下些许眼泪来,随即又拭干了眼角,那双杏眼仍是黑白分明,仿佛一切伤心难过或是感动抚慰都不曾发生过,她仍是笑着,像一尊玉雕,晶莹剔透,却是通体寒冰。

又听他低声呢喃,“青青为朕挡过一剑呢……”他笑起来,又是一派孩子气,“一定很疼,疼得一辈子都记得。”

白香的心沉下去,笑容却愈发美,这美丽,太过凄厉,总让人不忍卒读。

“你不怕么?这样多的人对付你。”

她回过神来,答:“妾不怕,万事先有圣上。”

横逸说:“不怕朕独独将你推出去?”

白香略作吃惊模样,反问道:“圣上又要先低头么?”

“不。”他皱眉,脱口而出,片刻又停歇,叹息道,“可是朕心里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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