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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2(重续)(70)

萍儿应是,南珍嬷嬷却警醒起来,忙问道:“公主要做什么?”

青青擦了擦手,混不在意,“夜里,走一趟天牢。”

“殿下三思,那深牢大狱岂是说去就能去的,即便是去了,也多半见不着人,您又是何必。”

“唔,那便闯进去好了。”

南珍嬷嬷还想劝,青青却已离了池塘,走入小径,转眼便没了踪影。

南珍嬷嬷站在原地,暗自惊心,原来日月昭昭,乾坤朗朗,当真有妖魔作祟,教人疯魔,却又是不疯魔不成活。

事情多多少少有些出人意料。

青青不曾遇到阻拦,趁着夜色,一路通行,终是瞧见赵四扬憔悴面孔。

陋室里一张干稻糙铺成的小c黄,一扇漏着清光的窄窗,蛇虫鼠蚁时时叨扰,腐朽恶臭刻刻绕鼻。

狱卒开了锁,牢门吱呀一声悲泣着展开,青青缓步走进去,萍儿被薰得捂住口鼻,青青却浑然不觉,令萍儿放了衣物吃食便出去。

而赵四扬背对着她坐在清冷月光里,今夜月色蒙昧,柔柔笼了他一肩,坚硬的棱角即时转了柔软,透出与月色辉映的孤独,一如绝壁孤松,云雾缭绕间,寻不到依伴。

他不愿回头,青青便走过去,揽了他的肩,磨蹭着他藏着胡渣的脸。

“不是说一辈子么?转眼就要到头,你可真是会占便宜。”

未曾察觉时,眼泪已经落下来,贴着赵四扬的脸,湿漉漉一片。

青青变得爱哭,变成易碎的小女人。

但也许,这是她本来面貌。

被逼出来的坚强勇敢,筑一座坚硬城池,城门紧闭,他在城外走过似水流年,她的城门终于洞开。

她又开始恐惧后悔,患得患失。

他开口,满嘴苦涩,愁肠百转,苦得要落下泪来,却只得短短一句“对不住”。

言罢,身心俱疲,仿佛瞬间老去,月光刷白了头发,黑夜揉皱了皮肤,心跳急速,呼吸艰难,如此这般,也好也好,一夜白头一同变老,皆是梦中所求。

青青说:“我想知道。”

赵四扬道:“我不能说。”

青青擦干了眼角,拉他起来,笑笑说,“吃饭吧。”

两人便在尘埃漫步的牢狱中对酌,青青为他斟酒布菜,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又贤惠又温婉,一时仿佛转换了时空,座下不过升斗小民,夜间妻子为丈夫暖酒添菜,偶尔闲聊几句,温馨美满。

但,一切不过是好像罢了。

赵四扬放了筷子,握着她冰冷的手,蹙眉道:“山西大营,兵士过冬的衣裳里塞的都是糙纸。文臣死谏,武将死战,我身为兵部给事中,责无旁贷。”

“嗯。”青青点了点头,不肯看他。

“青青……好好活着……”

青青抬起头,双眼猩红,一甩手挣开他,倏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冷冷睨着他,却是含了泪,带了哽咽,“你以为你谁?这又是交代什么?求我帮你处理好身后事么?”

赵四扬却笑了,漆黑眼眸,如一片温柔广袤的水域,静静映着她的脸,仿佛此刻凝望,便已涵盖了荒凉枯槁的一生。

“终我一生,不过是想寻那相伴之人,却不知一切艰难如斯。”

他叹息,怅然呼唤,“青青……”

青青扬起手,又颓然放下。

青青看着他,狠狠咬着下唇,将苍白唇瓣硬生生咬出一道血痕。

“我是不是错了?”

他的心被狠狠一撞,想张开手,拥她入怀,却只能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沉默,死水一般的沉默。

仿佛无事发生,青青躬下身子收拾碗筷,这事她只瞧着丫鬟们做过,自然手拙,赵四扬伸手接过,他粗糙的掌心滑过她细腻的手背,瞬间又离开,灭却了情缘。

青青再不多说一句,转身,踩着万年如一的月色离去。

一袭黯然的影,披一身孤寂。

走出天牢,暗夜下,有人苦等。

独自走近那颀长身影,青青沉声敛容道:“多谢程将君通融。”

程皓然生得高大挺拔,面目俊秀,因出生名门,自有一股傲然之气,卓尔不凡。他拱手行礼,道:“臣与赵大人乃旧识,此番相帮,自不在话下。”

青青面上冷然,唇角挂着凉薄笑意,“有人甘愿做你程家的马前卒,通融一番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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