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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之城(112)

相较于余敏柔的躁怒,宁微澜却异常平静,在大闸口监狱大门前看往来亲属或背痛或留恋的脸孔,渐渐已接受这样cao蛋的人生,过多思考,也于事无补,她俯首帖耳,臣服于命运。“妈——没有办法,我就是相信他,愿意相信他的每一句话。如果……如果我真的倒霉到那个程度,也是我自作自受,我的选择我的心甘情愿自己承受,不怪别人。”

也许吧,一个人一生总要傻过这一次,才对得起之后聪明的世故的自己。

“你下不了手,我帮你做决定……”余敏柔仍不放弃,要为她永绝后患。

身心俱疲,她已无力争辩,“妈……请你不要在最后,逼我走。”

“走!你要走到哪里去?你要为了一个古惑仔跟我反目成仇,还是要跟余家断绝关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儿!”余敏柔被刺到痛处,暴跳如雷。

“呵……”细若无声的笑,回看往事,句句嘲讽,“您以为,我对余家,又有多少留恋。”

这一次选择走最蠢的一条路,低头踏进节奏轻快的雨幕里,任电话里余敏柔的厉声喝问通通湮没在潺潺雨声中。

追随着轻暖的风,单薄的彩虹,又能到哪里去。

而这样的夏夜,这样的星光,透过一扇狭窄铁窗,悄然亲吻他隽永而令人迷醉的侧脸。一张用尽所有优雅词汇也堆砌不出全貌的少年的脸,横亘着丑陋的血淋淋创口,愈合了又被撕开,仿佛永远不会再有痊愈的一天。这一道伤,那一瞬间的疼痛,仿佛将要写进永恒时光里,追随着你,成为永不能剥离的影。

但在脑海深处,你清楚地明白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这些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这个捧在心尖上的人,将会被时间抹去,只留下模糊的陌生的面孔,让你在某个承载着琥珀色日光的午后,或是人潮汹涌的十字街头,恍然间忆起,啊,这曾是我深爱过的人啊。

好不容易记得,原来我曾这样毫无保留奋不顾身地爱过这样一个人。

“宁微澜,宁微澜……微澜……”

月亮早已经不见踪影,天空阴云密布,天地无光,他的脸隐匿在沉默无言的黑暗中,无法窥测悲伤或苦楚,无法等待一句话的剖白。

他只是如此凄然而虔诚地如教徒一般重复着她的名字,提醒自己不要忘记,曾经,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给过他短促温柔,而这温柔将撑起他余下的未见轮廓的生命,这温柔来自宁微澜,一个他默默爱着的女人。

睡在上铺的那个二傻子又开始自high,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摇得整个上下c黄都要散架。他的时间越来越短,今天不到两分钟就“嗯啊”吼一声,消停下来。

陆满伸手到枕头底下搜出他藏了许久的宝贝,借着些微光线,轻轻抚摸照片中纯真无暇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的她,该是多么快乐,一切苦难还未来得及发生,最美好的年华,最幸福的时光,全然被定格成照片中回头欢笑的红裙子小女孩。

他低声叹:“微澜……微澜……为什么宁微澜……”

从此后,相见不如怀念。

二傻子完事后从上铺探出一个头来,饶有兴致地问陆满,“哎哟,陆满哥,攥着谁的照片呢?终于也想女人啦?要不要我把那个只白面猴抓过来给你泻泻火啊?”

“滚——”

“生什么气嘛,在牢里头,哪个不想女人哟。特别是……哎……你知道那什么,白面猴那天悄悄跟我说,说你好大一坨啊,干起来肯定特别慡,求我给说两句好话搭个线呢……”

“滚你妈的,少他妈恶心老子。”

你的岁月已沉睡,你的疼痛已冰封,你的思念在此刻断绝。

月亮未曾泄密,你的点滴心事,依旧无人知。

等待虽然无比漫长,但宣判日如期而至,余勉生因走私贩卖毒品,数额巨大,情节恶劣,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没收非法所得,并处罚金。未与死刑沾上边,已算不幸中的万幸,但尚存一丝希望的人仍旧接受不了残酷现实,关淑和听到消息便晕厥过去,再醒来,整个人像是被抽掉魂魄,毫无神彩。

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干涸枯燥的生命,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关淑和在一夜之间老去,似乎也在一夜之间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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