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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之城(121)

川流不息的人潮中,眼神交织着仇恨,编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谁也逃不过,唯有束手就擒,俯首跪地。

霍展年伸出手,只触到她飘动的发梢,一转眼她已走出门口,修炼出铜墙铁壁一样的心防,面对虎狼一般冲上前的记者。

“不要挤不要挤——”四位壮硕保镖也挡不住他们的求知若渴,一双双绿莹莹的眼扑过来,把陪着她出门的吴助理都推挤得委屈掉泪。

“不要挤了,我说你扛着摄像机就不要往前挤了!”盘的一丝不苟的长发早就被扯散,她仍想着要护住宁微澜,就要到大门,再撑过这一段。

“砰——”仍是憋闷的如法槌落地声响,宁微澜轻呼,捂住额角,血液一时喷涌而出,透过指fèng,划过裸*露的手臂,流向挽起的袖口,手肘上的雪白衬被染得通红,森森可怖。

吴助理惊恐地高声叫,“天哪,宁小姐,宁小姐你怎么了……好多血,我……我马上叫救护车……”

围在前排的记者们见此情形只顾得上按快门,记录突发事件,在后排的不明真相,听到着一声惊呼,更是不管不顾地往前挤,决不能落在人后。

一时拥堵,水泄不通。那个抓着半块砖的少年扔在同保镖纠缠拉车,想趁乱出逃。

保镖自顾不暇,不慎在背后留出空隙,那位超人般自己抗机器的女记者突出重围,单枪匹马扑向宁微澜。

山倒水泻,一群人摔倒一片,有人躲在底层喊,“他妈的别踩老子手——”

吴助理晃晃悠悠爬起来,垃圾山里找宝贝似的寻人,一层一层掀开了,喊:“宁小姐,宁小姐……”

宁微澜已然披散了头发,鲜血横过一张苍白的脸,耳边碎发仿佛被人沾着血揉成一团,黑色外衣上零星脚印,沾满灰,如此场景,何止狼狈而已。平生最最凄惨境地,被咔嚓咔嚓不停的闪光灯曝露于人前,记者们疯狂地想要搏版面,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手拉她一把。

诸如此类场景,总有英雄从天而降,至此倒数三二一,他踏着七彩祥云,领着三百弟兄,戎马倥偬,挥刀而来。

分开凶猛人群,他气势逼人,无人有胆敢拦,自发自主留一条宽敞道路,连衣角都不敢碰一下——霍展年正当权,如日中天,人人避之不及,偷偷摸摸拍几张照已算勇敢。

抬高踩低,跟红顶白,不过如此。

谁又能料到,霍展年会在此时纡尊降贵,单膝跪在她身前,小心翼翼拨开她额上被血水粘连的发,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龇着牙的怪兽,叫嚣怒吼。

这日光倾斜,车马穿梭,匆匆奔跑的时间突然间终止,这一拍漏跳的心未来得及品味,已不期然落进她染着血的眼神里。

身后是嘈杂喧嚣的人群,眼前是平静如水的她,似一尊带裂痕的白玉观音,温润如水。

他的自以为是被彻底推翻,因为她的伤口,因为他此刻不能自控的愤怒。

“我们去医院。”一伸手环过她的腰,小小一团蜷在怀里,这一段日子下来,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抱在怀里只觉得心酸,他变本加厉,一步步推进,究竟要将他逼到什么境地。

媒体记者只顾拍照,无人围堵,车早早等在门口,径直开往最近的医院。

霍展年隔着手帕压住她额角伤口,流出的血多多少少已开始凝结,遍布在脸颊手臂,令她如同冤死寻仇的女鬼,要爬回人间勾魂索命,一血怨仇。

观察她许久,才等到他半开玩笑似的说:“忍了一路,竟然一滴眼泪都不流?巾帼不让须眉。”

她这才抬眼看他,淡淡道:“霍先生得偿所愿,又何必再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好心肠呢,不觉得恶心吗?”

霍展年说:“你还真是会挑难听的话说,不怕干爹一发火,把你扔给那群疯子一样的记者?”

宁微澜垂下眼睑,去看车座下灰色羊毛垫,“我付你车钱,谁也不欠谁。”

“真是个天真的姑娘,你以为你我之间是一笔两笔能够算清楚的?”他低下头,全然无视她杂乱的长发,脏污的面容,一双凉薄的唇轻轻落在她眉心,轻巧得让人没有心思反抗,“看来,我中意的还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宁微澜。”

“可我喜欢的永远不会是你。”

“又说孩子话。”抬头看,医院已在眼前。

下车时仍是将她横抱在手中,如作秀一般,坦然迎接路人好奇眼光,至于她的言辞反对,通通丢进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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