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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之城(17)

陆满偷偷拍下这一帧相,在医院往来人潮中痴痴地笑,就像曾经相机背后呼唤她的人。

然而并不是每一场梦都有人守护,她在梦里挣扎,痛哭,尖叫,撕心裂肺。

窗外是黎明前无孔不入的寂寞。

初春诗人写字,忧伤叠着忧伤,他们说每一片雪花都有归宿,路上却这么多丢失的心。

每每如一,高大的男人藏在黑暗中等待,对她招手,“来,快来,我的小美人鱼。”他手边摆满五彩糖果,飘逸裙摆,所有所有,小女孩们梦想的一切,如撒旦,用最温柔的笑牵引,“怎么哭了?又不开心?快来,有你最喜欢的小裙子。”

不,不可以去,一步都不要靠近。

那是食人的恶魔,嘴角还留着人血,新鲜热烫。

可是她阻止不了,一次次犯同样错误。一步步走向地狱。

她还那么小,对这个世界的丑恶肮脏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她承受,他抚摸她的脸,他抱她坐在膝头,贴着她的耳朵说话,空气中是酒精发酵的味道,隐隐悸动,按耐不住的罪恶,他说:“我的小美人鱼,真是美,完美。”

他的手不知滑向哪里,她尖叫,求饶,叫爸爸妈妈,她要回家。他说:“嘘——乖孩子,不要惹我不开心,不然……我的小美人鱼,好不容易等到你,我真舍不得这么快结束……”

那么多眼睛,兴奋的,淡漠的,厌恶的,通通变成一双,一双麻木的眼,瞪得好似铜陵,死死盯住她——剥光的撕去鳞片斩掉尾的人鱼。

霍展年的脸孔一晃而过。

她惊叫,挣扎,终于从噩梦中逃脱。

“你怎么了?做恶梦了?”

眼前是睡眼惺忪的陆满,一张年轻的无邪的脸,写满关切。

她躺在病c黄上急促呼吸,像一只失了水的鱼,即将死去。

他以为她仍病弱,没有力气说话,转身去倒一杯温水,手臂环过她细软腰肢,撑起她的上半身,“来,喝口水。”脚上打着石膏,她渡过十个小时昏睡时间,连喝水都需要人帮忙。

走廊里传来些许脚步声,或许是护士来半夜巡房,陆满立刻躲到门背后,待她们走远才回到c黄边,低头说:“医院不许陪c黄,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回来。”

“陆满。”

“还要喝水?”他不敢看她,写在酸腐诗篇里的美好,看一眼都要心潮澎湃,久久不息。他只怕自己禽兽不如。

“你过来。”她开口,声音嘶哑,久病无力。

“我给你倒热水来。”

“我说了我不喝水。”

“噢。”他傻傻像一只呆头鹅,平日里气焰嚣张无所畏惧的街头霸王陆满,紧张得快要胃痉挛

“靠近一点。”

他跟随指令,慢慢俯下身体,她苍白的面容近在咫尺,一双澄亮无暇的眼,此刻装载着的是他年少时的懵懂无知,弥足珍贵。

陡然间,陆满的瞳孔收缩,心跳加速,身体紧绷,一度因受惊过度而失语。

罪魁祸首是宁微澜,一双手突然环住他肩膀,头枕在胸腔,仿佛在听高山擂鼓,砰砰砰,身体都快负荷不了。

“让我靠一会。”

霍展年联合心理医生,致力于让她学会淡忘,忘记一串串负载着肮脏污秽的记忆,可是梦靥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最可怕是她明白,这些,那些,都不仅仅是梦而已。

不能祈望任何人的保护,谁知道下一刻他会是怎么样一张脸孔,背叛,谎言,屠杀,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值得相信。

她放开他,长长叹息,“你不应该留下来的。从前半夜惊醒,也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现在有人在身边,突然间就娇气起来。神经病,养成习惯,以后回家怎么办?只有半夜去抱狗。”

陆满浑身僵直,还保持着任她抱住的姿态,惴惴不安,“其实……”

“需不需要回家休息?山上那么冷,弄不好你也要感冒。”

她突然间客气起来,倒令他更加尴尬,“我没关系的,你一个人在医院,不太好。”

她转念想,这样冷的天气,又是凌晨,怎么好赶他离开,于是说:“好在医院暖气足,你再睡一会,天快亮了。”

他却希望这该死的天永远不要亮。

仍旧趴在她c黄边,宁微澜只看得见他短短的头发,线条流畅的侧脸,这样的轮廓似乎不应在陆满身上,如此柔和而脆弱,仿佛时时需要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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