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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之城(77)

蕙蓉

余家是风雨飘摇一片惨淡光景,人人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为将来为子孙为利益,要锱铢必较也要大仁大义,要以退为进,更要殊死一搏。

当然,这一切发了狠咬牙切齿的念头也仅限于窝里斗。

去找霍展年,开什么玩笑,余晋羡这样修炼千年的老妖怪也对他束手无策,更何况是他,她,他——一个个只会敲锣打鼓凑合阵仗的小喽啰。

天明起一个大早,要去庙里求神拜佛算命改运程,怎么会这么样接连倒霉,或者有小人作祟,要不要改一改家中布局。

戬龙城许久没有出过大新闻,观众看腻了家长里短交通事故,终于等到上流社会自行崩塌,茶余饭后又多了教育孩子案例,你看,有钱有什么用,不走正道,连余晋羡长孙也会被抓。审理定罪,全城翘首以盼,更何况记者们。蹲守在余家红狮路九十九号别墅的狗仔只增不减,同行竞争激烈,不能放过一分一秒可能,连上厕所都只给自己十分钟,唯恐为吃喝拉撒错过明日头条。

余家成为一座困城,局不破,无人发声。

从四月落进五月,院子里槐花突然一夜开满园,望见保镖换防是落满肩的花絮,不肯变换表情的脸,在满城风絮中跳脱,是谁导演这场戏,拍出一片晦涩难懂的黑色幽默。

她留在家中陪余晋羡品茶练字,静心刻一方小印,雪白寿山石,通体透亮,温润质坚,受刀虽比不上青田石慡快,但好在细腻光洁,可成佳品。

余晋羡望向窗外,雨声凄凄,打落枝头槐花,该办的事情早已经安排好,谈判进行得是否顺利要看价码高低,更要看下属是否尽心尽力。钱也送出去,该打点的都打点好,剩下只能听天命。可惜最重要电话始终没有来,越到年老越是力不从心,再没有从前信心满满的把握,事情走向将会如何,谁也料不到。

他静不下心来,再好的茶叶也品不出香。

问宁微澜,“家里还有田黄石,芙蓉石,怎么随便挑了这块不起眼白色寿山石?”

宁微澜停下手,抬头笑笑说:“只是闲下来随便练练手,不好意思糟蹋好东西。”

“嗯。”余晋羡沉吟,从黄花梨木条案后走来,见她穿一件蓝白竖条纹衬衫,外头罩着浅灰色开衫,长发随三股辫挽到耳后,因俯下脖颈而散落在耳鬓间的碎发随呼吸轻轻飘动,她倾心于指尖考究工艺,眉心微蹙,神情专注,恍然间令他回到二十年前,也曾是这样细雨不断的午后,洋槐已随暖风归去,那时书房里摆放的是一只齐本德尔式桃花心木办公桌,产于十八世纪,流转于公爵伯爵之手,历经三百年漫长岁月,最终以十三万英镑拍得,只因田安妮喜欢,他就把老宅陈设都换成路易十五时期洛可可的浮华,没想到一赌气,会把一整幢楼拆掉重修,想来也可笑,原来他也有过不计后果,不讲道理的时期。

此刻看宁微澜,却成为田安妮的倒影,外柔内刚,倔强难改,如果生来是男孩多好,可以姓余,可以让勉生有一位得力帮手,可惜,可惜。

“刻的什么?”余晋羡问。

“是蕙蓉两个字。”讲起来少有人信,她五岁认字时外公便给了她“蕙蓉”两个字当作小字,蕙有泽兰之香,蒲糙之坚韧,蓉是拒霜花,柔美而藏风骨,一笔一划浸满了长者祝福,因此时常劝自己放宽心,利益相较之下,取舍之间,被放弃的也并不是不爱,只是不得已,想得多了,也就消减了最初的伤心欲绝,“只是闲得发慌,又没有想到好的。”

余晋羡说:“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兴起小字,大概都觉得这是老古董才做的事情。我看他们都喜欢叫你Flora,一朵花?一点寓意都没有。”

宁微澜只是笑,“叫的顺口而已。”

余晋羡于是问:“你和小邱相处得怎么样?”

她想到昨天那场鸿门宴,态度变得无所谓起来,她已经想通,这种事情迟早要来,不是邱一业也会是别人,不把她顺顺利利嫁出去,余晋羡不会甘心,也不会让她轻松,“邱先生很坦率。”

“嗯——年轻人多见面慢慢就会有话题,先结婚再恋爱也不是不可以,你们的订婚典礼已经开始筹备,我们家最近不太好,你订婚,正好转移媒体视线,不把你哥哥盯那样紧,许多事也好cao作。”

宁微澜应一声,不置可否。

而邱一业不可否认,是不错的结婚对象,五官干净,待人谦和,最重要是老成持重,如果她在三十岁遇到邱一业,兴许会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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