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121)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背后还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宇文瑶肯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果然是想要将司徒夜留在辽国，替皇室效命。事到如今，桃夭也不能直接拒绝，只得无奈地说：

“我哥哥在外漂泊多年，自由散漫惯了，他是否愿意留在锦州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思，这件事我无法干涉，只能做到实情转告，一切还是要看哥哥的决定。”她话锋一转，视线犀利了几分，“我与他虽是兄妹，但相认时间还不到一年，娘娘若是以为能通过我将兄长留在这里，那也太看重小女的影响力了。”

宇文瑶默默了良久，脸色阴沉不定，终于似是下了决心：

“罢了，你既然执意不肯嫁，我强逼于你，对阿瑄也非好事，这件事先缓一缓吧。若是阿瑄不肯改变心意——严姑娘，你不要忘记，宇文家和严家之间的婚约依旧可以作数。”

镇国将军府。

这里原本是热闹的长兴街，但将军府一夜间焚毁，镇国将军又被冠上谋反的罪名，这整条街不得安生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地，这一带的住户开始搬迁去了别的住处，于是整条街也慢慢荒废了下来。

这府邸连个看守的仆役都没留下，多年无人出入，早已成了废墟，只是骨架子还在，孤零零地屹立在长兴街的中心，给人一种荒凉之感。这几日，耶律真派人将镇国将军府草草修葺了一遍，派了几个可靠的人留守，虽不可能完好如初，但至少不再是原来破败荒凉的模样。

推开府邸大门，站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府邸被简单整理过，虽不再是当年的满目疮痍，偏也能生出一种沧桑。焦土的痕迹早已被工匠抹平，烧毁的横梁也都换上了新的，满地的野草被尽数除去，重新露出了整齐的石砖。只是府邸角落的大树却依旧郁郁葱葱，仿佛多年岁月对于它们而言，也只是短短的一刹那时间罢了。

锦州是辽国都城，平日里都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而镇国将军府在这偌大的锦州之内却好比一个孤岛，锦州的热闹与繁华都与此地无关，只留下了一片寂静。

两人重来故地，已是物是人非，司徒夜的神色凝重，桃夭也无话可说，只得默默站在他身边。前日宇文瑶对自己说的话她已经尽数告诉了他，司徒夜不置可否，她也不愿多问，倘若司徒夜真的改变主意打算留在辽国，以她的立场，也不能干涉什么。

司徒夜还残留着儿时依稀的记忆，他乍见故居，触景生情，也顾不得桃夭，仿佛魔怔了一般向府内走了进去。方沁与严文灏夫妻恩爱，成亲多年并未纳妾，因此府邸后院就只有一处最佳位置被精心布置了供府邸主人居住。镇国将军府的主卧便是在那里，当时桃夭和司徒夜年岁尚幼，也并未再择他处居住，只是与父母同住一个院子以便照料。

严文灏军务繁忙，常要召集军中部下议事，便在前厅旁择了一间不小的屋子用作书房，平日他处理公务也是在此处。其余的——除了厨房、花圃等便是一些空闲的客房和杂役奴仆所住之屋，与一般府邸设置并无不同，严文灏虽身居高位，但他不喜俗礼奢华，府邸虽大，设置相较别的官员反而简洁许多。

镇国将军府得皇帝亲命，虽重新整理，但一切布局都保持着原样，司徒夜直奔书房而去，或许是想从父亲留下的文书里找到蛛丝马迹，桃夭还未跟上他的脚步，他便不见了踪影。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却对能从这里找到什么线索不抱希望。这里即使真的曾经留下了什么，十五年的时间也足够将许多东西消失于无形，何况若是有人有心，这座荒废的宅子恐怕早被翻了个遍，还能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等着十五年后的他们来发现呢？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去追，只是顺着石径小路向另一个方向走了去。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或是机缘巧合，竟走到了后宅的沁心院。

苏桃夭抬头望着“沁心院”三个字。这三个字似是被重新粉刷过，朱砂的颜色在乌色牌匾上格外显眼。她心中略作思索，沁心，暗含着方沁的闺名，难道便是从前方沁的住处？

不一会儿，她便已经走到了沁心院北屋的门口。其实也无需分辨，这院内的屋子并不多，而北屋的这间从外观看上去占地最大，必定是沁心院的主屋。屋内空空如也，多年的时间足够使这里的一切腐坏，虽经过这几日的整修，糊上了新的窗纸、更换了成套的家具、勉强可以看出旧时的大致模样，但依旧空空荡荡，毫无生活的气息。

☆、司马沁

她踏步进屋，随即看向右手边的方向。风从打开的门灌了进来，床边的帷帐也跟着轻轻飘舞，桃夭仿佛越过那轻透的帷帐，看见阳光温暖的某个午后，一个年轻的少妇斜斜地倚在床头，嘴里唱着乡间流传的童谣，哄着臂弯里咿咿呀呀学语的小婴儿。她虽然穿戴并不华丽，但丝毫不影响她浑身散发着的温婉气质，少妇的神情慈爱，低头望着怀里的孩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