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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南风(96)

“你家里不是还吵着呢?”

“那都是妇人之见,不足为惧!”他这下说得慡快,终于背地里狠狠蔑视了母亲一回,大家心知肚明,他在他娘亲面前就是只闷不肯声的小白兔,任由宰割。

顾南风抿嘴笑,举杯相酬,“相见即是分离,此去万里,小弟以茶代酒,祝大哥马到功成。”

程牧云仰头饮尽,望她眉眼如画,面似美玉,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出他一刹那的失神,电光火石,脑中无数个年头瞬间闪过,却一个也抓不住,只记得她梨涡浅笑,凉秋便化作了暖春,丝丝扣扣皆是柔软的风飞。

他只想,女人都是祸害,一个微笑胜过千军万马。

他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顾南风不明就里,“做什么发起呆来了?去朔州之前先入一趟太原府吧,代我问候外祖。”

程牧云依旧懵懂,点头说:“好……路过……那个……”

她突然间怀念起在太原城作威作福的时光,对比现下处境,愈发烦心,欲言又止。

他纠结于到底是猜还是不猜。

连顾南风自己都觉得这办法太过扯淡,简直可以称得上脑残。而程牧云终于纠结完毕,叹息,开口问:“你是不是不想进宫去?”

她默然,他当她默认。

他心血来潮,欲做英雄骑士,救人于水火之中,“你看,陛下将近一年都未记起你,估计早已经把你忘个彻底,你知道,你真的不怎么样,再等两年绝对嫁不出去,爷看你可怜,决定大发慈悲地帮你一把。”

“你要怎么帮我?”

他循循善诱,耐心做进一步解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像一般的女人娇滴滴的碰一下就叫唤,还整天跟着你问长问短,烦死了。”

顾南风道:“我也是女人,迟早也会变成那样的。”

程牧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一样,你曾经是男人。”

顾南风道:“我一直是女人,往后也还是女人。”

程牧云道:“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是近乎为男人的女人。”

顾南风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

程牧云哈哈一笑,拍她肩膀,“就说了你聪明,一点就透。”

顾南风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可惜程牧云仍无所知,她隐忍,最后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人妖?”

程对与顾南风的自我承认很是欣慰,“对呀!”

“你他妈了个逼的!快滚,滚去山西!”

程牧云深切体会一回何谓女人是老虎,最终抱头鼠窜逃往山西,还要做将军,杀敌三千,真不容易。

她被气得内伤,谁知第二日有贵客临门,李慕在顾府仿佛安装高级感知器,一丁点响动他当即便知,瞬间抵达。

再次相见,他与她都知双方已改变,却都尽力装出一副相安无事模样,小心翼翼,却又暗自角力,沉默对峙。

他轻笑,拂起她耳边碎发,如此亲昵,“身体如何?听说最近胃口不太好,可不要亏了身子。”

“我怎么会有胃口不好这种问题?”

“那就好,朕倒是白担心一场。”李慕低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瘦了。”

顾南风靠着他的肩,鼻尖弥散着的是他身上浅淡青糙香,“你却是终于长高了。”

“哦?原来你一直嫌弃朕不够高。”

顾南风轻笑,“现在想起你来,仍是从前那三寸小豆丁的模样。”

李慕都手捏着她的腰,量了一量,确有几分心疼,“竟瘦成这样。”

“瘦了不好么?”

李慕道:“你怎么样都好。”片刻又道:“朕知你想问些什么,周沐被关在天牢里并无大碍,究竟该如何处置,全由你做主。”

她不想再兜圈子,径直说:“放他回太原吧,不想再见。”

李慕道:“好,你高兴就好。还有呢?接下来不问么?”

她不说话,挣开他径自回桌边饮茶。

李慕道:“你不愿意?是不是?昨日表哥千里赴戎机,临走前你是否想索性嫁给程牧云?躲过进宫服侍?”

她无从逃避,也懒得绕圈,颔首答是。

他似乎隐忍不发,又似乎混不在意,嘴角仍挂笑,却让顾南风觉得冷,危险重重,“很好,你最擅长就是一次又一次辜负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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