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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违(33)

极目远望,窥见一袭红火跳跃林中,翻动的猩红大氅,似乎要将飘忽而下的叶一瞬燃尽,未察觉,便已升起茂盛火焰,一簇簇灼灼飞舞,艳得教人睁不开眼——再等等,便等到近处,这燎原似的火势,原是一身烈烈红衣,那绯色的光,缘自她微微上翘的唇角。

朝阳的心醉了,拉扯着锦绣霞光,恍惚如梦,一头醉倒在这一汪潋滟的红里。

脚下枯枝败叶被碾得咯吱叫嚷,所有的痛苦都将终结,她们将死在这样凛冽的冬日里。

萍儿说:“司礼监的小太监说,九月里给事中欧阳德荣弹劾赵大人,道他疏懒怠工,贪得无厌,圣上便将他贬做正七品忠靖校尉,驻湖州。现下赵大人已往湖州去了。”

青青觉着好笑,若赵四扬再不知收敛,下回,兴许就是不入流了。“知道了。”

十一月末,寒风刺骨。

一行人,匆匆走过左府弯曲小径。

青青在月牙门洞前停住了脚步,是那男人倚门而立,在青石铺就的小道上,投下浅灰色的影。

青青下意识地拢了拢鬓发,不经意间注目打量,萧瑟寒风中,他一身雨过天青色窄袖劲装,仅仅一只玉簪束发,自有几缕放浪不羁,从鬓间落下,随风拂动,飞扬过面容流畅轮廓,更点亮了眼下肃杀秋色。

他是天上翱翔的雄鹰,永不坠落。

青青微笑颔首,却不上前——她等他放下骄傲,向她见礼。

左安仁站直身子,瞧着几步外一脸倨傲的女人,这样不屈而桀骜的眼神,永不服输的傲骨,倒是他们子桑家的通病。

他只拱手道:“公主要出府?”

青青对他的敷衍作为,略有不满,只含糊答道:“正要进宫去。”

左安良忽而一笑,落拓不羁,“公主可否捎带左某入宫?”

青青眸中一闪,随即说道:“二哥乃朝中三品大员,想入宫,进去便是了,又何苦来折煞我。”

左安良不疾不徐,对答道:“左某独想去那西宫偏僻处,还需劳烦公主引路。”

青青面色一沉,冷冷道:“秽乱宫廷、意图行刺,这样的罪名,本宫一个也担不起。”

左安良一俯身,沉声道:“绝不给公主招惹麻烦。”

青青冷笑,讥讽道:“本宫不去惹麻烦,麻烦倒想着扯上本宫。时辰也不早了,就此别过,二哥回去好生歇着吧。”

正欲拂袖而去,边听左安良道:“敢问公主,三弟为何惧于公主,又是何事不能推罪圣上?”

青青身子一震,咬牙,回头对上左安良含笑眼眸,只得平抑了怒气,笑道:“二哥这又是说的什么?好生奇怪。”

左安良上前一步,腰上玉佩猛地跳高,又回落下去,寂然无言。

“府里人多口杂,虽不比宫里风声鹤唳,公主也该多加留意才是。”

青青理不清左安良意图,只好一笔带过,“多谢二哥提点,是该整顿整顿。那二哥进宫欲见何人?”

左安良已躬身请青青先行,口中随意答道:“故人尔。”

青青触到厚重的伤愁,即刻收手,不再多言。

然而左安良兴致未减,二人一并走着,他于身后发问:“在下心中一直存疑,冒昧一问,满朝俊杰,公主为何择三弟下嫁?”

青青道:“怎么?二哥觉着驸马不够好?”

左安良道:“安仁的性子,公主大约也是知道的,又何必绕弯子?”

青青道:“我答你一问也并无不可,但来而不往非礼也,也请二哥答我一问,可好?”

左安良倏然紧张起来,怕她触到禁忌,却又拉不下脸来回绝,只好应承。

青青便说:“本宫要嫁之人,必然家事显赫,年龄相当,且必须是长子嫡孙,朝中有两人可选,一为程家长孙程皓然,二为左丞相唯一嫡子左安仁。这两人间,常人看来,必是程皓然略胜一筹,但他乃将门虎子,霸道倨傲,程家又是六百年间不离官场的世家大户,自然家规森严,顽固死板,恐怕一进门,便被□得呜呼哀哉,可还由得我再次与二哥说话?在程家,说不定是要拉去浸猪笼的。”

左安良忍不住“噗嗤”一笑,半晌,才收敛了笑意道:“程家也不尽然如此。”

青青却正色道:“可是现下我已有些后悔。”

左安良问:“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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