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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违(51)

像一只只跗骨的蛆。

青青手上凝固的液体也已干涸聚拢。紧紧地粘着她,携带着赵四扬身上浑浊的气息——汗水的味道与皂角干净的香。

如果你是一具死尸,我就宽恕你。

青青想,赵四扬如果死了多好,她就可以放心地,彻底地在这样狭小封闭的空间里依靠他。

“陵寝太深了,三天之内都不可能挖开。”

青青的声音有些低,圆润如珠,来回在赵四扬撑起来的角落中滚动。

“会死的,会死。”

“不会,绝不会。”

赵四扬声线低哑,他与她离得太近,他说话时陡然加大的呼吸全然喷薄在她侧脸。

温热的气息凝成了一颗颗细小的水珠,贴着她,吻着她的眼角面颊。

青青闭上眼,兴许睡去后,会在梦中死去。

黑暗与寂静搅在一起,和出一锅黏稠的粥。

赵四扬藏匿在黑暗里,思索了许多事情。

他慢慢梳理着过往那些贫乏无味的岁月,比如他的出生,母亲的怀抱,父亲的早亡,与白香的相遇,夫子的教诲,还有他所见的,这个冷漠残酷的世界。

脑海中闪过一个女人的影,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浮着刁钻跋扈的笑容。

世上的缘分许多种,同患难亦难得。

他叫赵四扬,赵四扬不知道女人的姓名。

他微微低了头,仔细度量。

她似乎睡得很沉,连呼吸都很难听清。

赵四扬陡然一惊,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她还活着,他长吁一口气。

她在他怀中入睡,是否有甜蜜梦境。

他救了她,义无反顾。代价是一只被砸碎了骨头的手臂和断开的两根肋骨。

然而青青只是合着眼,不曾真正睡去。赵四扬的手伸过来,探她的鼻息,她便在心中暗暗骂他傻子,却感到他明显地松下一口气。青青心里五味杂陈。

“我还活着。”

赵四扬尴尬起来,呐呐地“嗯”了一声。

青青以为他不会再说话,却听见头顶传来他诚挚坚定的声音,“别害怕,一定能出去。”

他的语调声线,如同哄孩子一般。

青青弯了嘴角,回应道:“你保证?”

他点头,在漆黑一片的角落,他重重的点头。

谁看得到呢?傻瓜。

青青笑起来,“你听我说个故事。”

“等我说完了,你就杀了我。饮我的血,食我的ròu,好好等着石头扒开的一天,那么,你有刀么?”

她几乎可以想象赵四扬被吓住的模样。

嘴角的笑容荡漾开来,“没有也无妨。”她拔下发间金步摇,三尺青丝倾泻而下,落在赵四扬受伤的手臂上,覆盖着狰狞的伤口,沾染上他的灼热的血。

她在地上磨着金步摇末端,发出艰涩凄厉的声响。

这声音一直伴随她婉转话语,说尽最后一分感怀。

“一会我说完了,你就用这簪子,扎进我的心口。”

“等我断气了,你就继续用它,在将我心上的伤口凿开,一口吞下我的心,不不……先看看它,这颗心,是不是已经腐烂发臭,连充饥都不能。”

她没顾得上赵四扬的震惊,她无所谓,她就是疯子,她压抑太久,需要彻底疯一次,就在死前,酣畅淋漓。

“我的名字是……青青……你来,唤我一声试试……”

她的声音是小小的蛊,偷偷种在他心上,悄然无声,回首时,已然盘根错节。

他醇厚低哑的声音闯进她耳里,她的名字——“青青”。

“嗯。”黑暗中,她点了点头,仿佛是在模仿赵四扬的举止,略带些嘲笑与讥讽,却是满身倦怠,“我叫青青。”

她的眼泪落下来,坠在他伤口上,血淡了,划开来,糅杂着眼泪的苦涩。顺着裂开的皮ròu,浸入森森的骨。

青青用极其恶毒的话语描绘自己,赵四扬很安静,安静地看着她,透过密云一般的黑暗,清晰地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脸,气氛迷离暗昧,尘埃集结了他的情绪,她无助的眼睛在尘埃漩涡中越陷越深,他将要抓不住她。

可是这一切,青青无从知晓。待到故事完结,簪子也磨得锋利。

“我以为只要铁石心肠,就能作壁上观。”

……

“我以为只要隐忍不发,大风大浪不过伏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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