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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37)

未央反问:“不好吗?轻轻松松,万事不挂。”

宋远东一副孺子不可教也模样,“这你就不懂了,没事闯点小祸的女孩子才可爱。”

未央不认同,“你是说女孩子,妻子不一样。”

宋远东不耐:“话不投机半句多。”

未央同意,“确实。”

程景行松一口气。

宋远东看他一眼,小声问:“景行,实在不舒服就去休息吧。”

程景行瞪他,白兰又来关心,“景行,是不是病了?头痛还是胃痛?”

未央一边答话,“舅舅今天胃寒。”

程景行瞪过来,未央便咬着筷子甜甜笑。

白兰忙起身,“你去躺一会吧,我去拿药。”

宋远东还说,“要不要热水袋呀?”

未央点头附和:“捂一捂嘛。”

白兰突然停住,看见程景行手背上细碎牙齿印,一身悠然都冻结。

程景行仍沉浸在愤怒与无奈之中,靠着椅背,不曾发觉。

唯有未央抬起头来,在老宅子虚伪空气中,与白兰凌厉目光相遇,一瞬之间,两人皆转换了笑容,一个温良娴熟,一个无辜可怜。

好,实在是好。

未央的眼睛,亮如星辰。

白兰

十一点或者十二点,凄凄又下起雨来,如牛毛或如细针。夜很静,雨声都听不见,偶尔有树叶沙沙响,谁谁谁的比喻,说这声响如梵婀伶。

程景行从车房里出来,手上领着五六七八只纸袋,顶着雨进去,西装已半湿。深秋的寒意钻进来,丝丝的冷。

下午去公司开会,三五天不到,事情一垒一垒积压案头,董事会的老家伙一个比一个难缠,下头二世祖一个比一个懒散,全世界仿佛只有他在忙活,三十层大楼上上下下,皮鞋敲得地板高声响,连走路都带风。

灵光一闪,突然招新助理进来,吩咐她买厚重冬衣,小助理问要什么型号,几件。这倒把他难住,将小助理打量一番,说:“比你瘦一点,矮一点,刚到我肩膀。年纪小。你挑一挑,八九件应该够。”

晚些又约白兰晚餐,最无聊的法式餐厅,人人光鲜亮丽,晦暗的灯光遮了半张脸,你我都模糊,说话也只能压着嗓子,生怕突兀了,有人投来轻视眼光——第一次来?情妇还是暴发户?穿西装打领带又怎样,还不是绣花枕头、土包子。

身旁美酒美人,白兰换了衣裳,一袭桃红色连衣裙,小外套上两三朵团花开着,她将这颜色穿得优雅得体,不是人人都有这功夫化腐朽为神奇。

她双颊微微有绯色情怀,大概是上过腮红,粉红桃红或是珊瑚色?这他便分不清了。她笑一笑,眼光落在高脚杯里,她说了什么,糟糕,居然忘记,只能点一点头,啊,好,确实,或者,你说得对。

她那么温柔,体谅他工作忙碌,于是又再重复一遍,这回他听清,原来白兰三妹已经要嫁人,对方是城中律师,口碑皆好,也不过二十七,青年才俊。

“我也劝她,年底才二十三,青春年华,何不找些事做?学业事业都可以,婚姻并不是全部。可是你猜她怎么答?女人,一定要学会手快,不然等等等,等到白发苍苍人老珠黄,他已是别人的爸爸,老公,女婿。”白兰眼底黯淡,面上仍强撑笑容,手里晃着酒杯,若不经意间小小抱怨。

程景行说:“她有她的想法、她的人生。嗯,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

白兰垂目不语。她二妹已早她一步嫁人,如今三妹也出阁在即,家中只剩她一人独守,如嫁不出去的虎姑婆,仿佛人人都在看她笑话。可他迟迟不提结婚事宜,她也放不下身段求他,却又不肯放手,只能这么耗着。

二妹说:“他耗得起,你呢?再过两年三十岁,街上年轻漂亮的姑娘多得是,等他反口,还有谁要你?到时爸爸逼得你将就,嫁个四十几岁死了老婆秃了头的暴发户。”

三妹说:“他那样的男人太骄傲,一定不肯捧着花跪地求婚,你难道不会绕个弯子套话?总在家枯等,像古时候深闺怨妇。”

二妹问:“难道妹夫是被你逼得求婚?”

三妹答:“哎,是我先开口,他居然脸红。我才知道他心底里自卑,我不开口,恐怕要等到十年后被爸妈逼婚。”

等到两岁大小侄子在身旁哭闹,她才警醒,原来已经是二十七,再过两年到三十,变存货,压箱底,半价打折都卖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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