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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49)

他从兜里掏出个米白色菱格手帕,一只手扶着她的下颌,将她乱糟糟的脸蛋擦干净了,转手扔到垃圾桶里,才问:“要不要水?”其实杯子已经端在手上,方才烫了些,现下才刚好,递到她跟前,却被她一把挥开,“咚”一下砸在地板上,哗啦啦碎成无数片。

一时诡秘的静默,程景行也来了脾气,两个人都红着眼睛相互怒视,仿佛有杀妻夺子不共戴天之仇。他想去抓她肩膀,最终还是忍住,怕一不小心抓到伤处,仅剩的一把小骨头给捏碎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麻烦,只得握紧了拳头,极力抑制心里噌噌上窜的火苗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程景行这么低声下气地伺候过谁?你还给我摆脸子耍脾气,真以为自己是白雪公主呢。”

未央也炸了,再顾不得装腔作势,在汐川街上混饭吃的架势全出来,半点便宜不给人占。“不用抬举我,白雪公主有七个小矮人,我就七碗米粥而已。我不就是让你二姐夫给强 奸了嘛?多大的事啊?能劳驾程先生您在这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你就不觉得矫情?事后假惺惺,呵——谁知到你们是不是串通好。酒会上觥筹交错,点一点头,姐夫,我遇到个小妞真带劲,您要不要也玩一玩?他当然开心,当即找个机会慡一把,尽兴了,快活了,不知道赏了你没有?下回可还说要双飞3P呢,舅舅一定记清楚时间,别下次又晚一步,我已经被他玩死,岂不吃亏?咦,或者你恰好喜好奸 尸?啧啧,真没看出来。”

程景行被她气得够呛,若再老个几岁估计当场爆血管,倒下去,脑袋着地,一命呜呼。“林未央你他妈找打是不是?乱七八糟说的是什么?你委屈,是,你委屈!”他竟气得说不出话来,烦躁地去扯衬衣领子,一下两三粒口子扒拉扒拉掉下来,好好一件衣服就这么毁了。

“好!你——你林未央能说,真他妈能说会道,污蔑人都一套一套的,你说!继续说啊,说!倒看看你还说出些什么!狗东西,好心当成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他咋咋呼呼绕着病c黄走,只怕一下控制不住就上去给她一拳,话也说不清了,反反复复就那么一句,你你你,你个不停,更像是长篇家庭伦理剧里的老妈子,一手cha腰,一手兰花指向前一指,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完便心脏病发倒下了。

未央烧得头痛,迷迷糊糊听他你你你骂了好半天,人都要睡着,又听见一声喊:“说!怎么不说了?继续啊,倒看你还怎么编排我!”

未央翻个白眼倒头要睡,“我懒得跟你说,人说三年一代沟,我俩隔了五六道,不是小水沟,是中美地峡,东非大裂谷。你永远不会明白昨天晚上我经历了什么,你永远不会懂。”

程景行却是落寞,哂笑,低声自嘲,“你以为昨晚上那场面,我见了就不难受?”

怎么能不难受?那场景他连想都不敢再想。一触即是刮骨锥心的痛,只盼着早早忘了,模糊了,却又愈加清晰起来,忘也忘不掉。似是慢镜头一点点放映,她沉在水底,海藻似的长发蜉蝣般飘飘荡荡,所有的轮廓都在水中模糊,唯独一双眼睛异样的明亮,睁大了看着水面上他惊慌的脸,他甚至不敢伸手去将她捞出来,那一刻胆怯,他真怕她是死了,捞出来一具白生生的尸体,再不是会说会笑会惹得她火冒三丈又有本领教他牵肠挂肚的林未央。

林未央,他已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时候招惹她——这个祸害,遗祸千年的东西。

可他这时候真恨不得她死了,她说他不会明白,永远也不会,可是她又何曾了解,你捧着一颗心讨好,却被任践踏到尘埃里的痛楚。

他开始后悔,人说一生必定爱过一次,可这对象是不是错?她太年轻,离他太近又太远。最不可能是她。

居然犹犹豫豫踟蹰不前,还有畏缩与颓然,这从来都不是他。

未央亦是轻声嘲弄,“难受么?是玩具被人抢了的难受?还是程家尊严被人轻贱的难受?能有多难受呢?出门找白兰小姐小手儿揉一揉,轻声细语哄一哄就好了吧?”

他突然不说话了,走近来,侧身坐在c黄沿,一只手细细抚摸她嘴角伤口,低声问:“犟嘴吧,我看你眼睛又红起来?是不是又要哭?”

未央被他瞧得害怕,下意识偏过头要往后躲,却被他扳过脸,狠狠吻过来,压着她碾着她,半点fèng隙都不留。另一只手穿过背脊紧紧箍在她腰上,她背上有些疼,不由得轻哼,他便松懈些,但仍不许她偏移半分,他一夜未眠,嘴里的味道并不好,而未央才吃过药,舌尖也是苦巴巴的,两个人缠来缠去,倒像是赌气,这也不必吵了,嘴上见真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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